话说几人正在围桌吃饭期间,忽然听见酒楼门口人声嘈杂,貌似有人在争吵。白无双,放下碗筷,向大哥赵成打了声招呼,就到门口去看情况。赵成笑道,“我这三弟最好打抱不平了。”
酒楼门口,两个伙计拦住一对父女,不让进门。白无双细细瞧那妇女二人,但见那老头有五十多少岁了,头发胡子已经全白,他满头皱纹,枯黄的脸上,瘦削的没有一丝血色。较为明显的驼背,让他在众人面前都矮了一截。看来也是饱经风霜,受尽苦难之人。从他右手一把漆黑破旧的二胡,可以看出他的身份,应该为卖艺说唱的。
老头旁边的女子,看光景应该二十岁左右,虽然长相很普通,但五官还算清秀。略略发胖的娃娃脸,很是惹人伶爱。她苦苦哀求店家的样子,让人也觉得同情。
“怎么回事?”白无双问酒楼老板道。
老板回答,“这父女俩是说唱的,硬要进我酒楼卖艺。可他们唱得也不好听,倒影响了我店里的生意!因此不让他们进……”
这时旁边那女子说话了,她向老板哀求道,“掌柜的,就让我们进去吧!我们小声点,不会影响你生意的”
“不行,不行!”酒楼老板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白无双拿出十两银子在老板面前晃了晃,“让他们进去!这十两银子当补偿你的。我们没听过他们说唱,让她进来唱唱,让我们也听听,”
老板拿了银子,慢慢闪身让父女俩进去了。
白无双叫人拿了两张长凳,放在自己的酒桌旁,招呼父女俩坐下。女子倒是没坐,她搀扶着自己的老爹爹坐在木凳上,然后站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将自己上下整理了一番,再从手里掏出一块手帕,说唱开来。
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女子竟然唱起陈后主在金陵时做的《玉树后*庭花》来,此曲乃不详亡国之曲,在这饭店里面唱却是不妥。更何况还想要人施舍银子,应惹的人家高兴才是。
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女子的声音粗厚,中性声音有点偏男子的强调。一般的歌妓,声音婉转动听,如百灵鸟一般,她们能赚钱也是自然,可眼下这女子的声音,一唱出来,倒让人心里觉得如毛毛虫爬着一般难受。用通俗的话来说,别人唱歌要钱,她唱歌会要命。
见此情景,白无双笑着对大家说,“我花了钱,请了两个唱歌的来,给大家助助兴,好让大家多吃点!”。
黄三妹将耳朵凑到素素耳边说道,“素素姐,这女子的歌声好难听,还不如我唱的好,这样的水平叫别人怎么舍钱给她!?”
素素知道这父女俩也不容易,这样的情况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出来做这个行当。因此并未理会三妹的话,顾着自己听眼前那女子说唱。
歌妓可不是一般女子说当就当的,不仅要长相出众,更重要的是琴棋书画,诗歌辞赋,说拉弹唱样样精通。
白居易的《琵琶行》里面写了一个技艺超群的歌妓,她弹琴说唱令人叹为观止“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滩。水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这杭州城南朝时也出了个名妓叫苏小小,才艺双绝,只可惜红颜薄命,年少早卒。死后葬于杭州西泠。
现今还流传着她的一首《苏小小词》:“妾本钱塘江上住,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燕子衔将春(色)去,纱窗几阵黄昏雨。斜插玉梳云半吐,檀板轻敲,唱彻【黄金缕】。梦断彩云无觅处,夜凉明月生南浦”
后来明清时期的“秦淮八艳”,柳如是、顾横波、马湘兰、陈圆圆、寇白门、卞玉京、李香君、董小宛更是诗词和绘画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
“衣冠文物,盛于江南;文采(风)流,甲于海内”,风骨嶒峻柳如是,倾国名姬陈圆圆,艳艳风尘董小宛,侠肝义胆李香君,侠骨芳心顾眉生,长斋绣佛卞玉京,风(流)女侠寇白门、马湘兰,她们一个个让十里秦淮熠熠生辉,留下最传奇绚丽的色彩。给无数的文人骚客,仕人遗老,达官显贵内心深处留下一个个惊艳、美丽的梦,大家都想争相一睹她们的风采。
……
眼前这女子长相一般,唱歌的嗓门更是不堪入耳。这时在酒楼里面一起吃喝的客人都议论纷纷起来,她这唱得如丧歌一般,众人哪里还吃得下饭!白无双见引起众怒,赶忙叫她重新换一首曲子。
“且慢,就让她唱这首吧!”赵成说道,“她唱的这首歌,正是朝廷即将灭亡的哀歌。我们刚进杭州,听到这样的曲子却也是祥瑞之兆!”。
女子听赵成这样说,点头致谢意,继续唱道: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一些吃饭的客人,有的实在忍受不了这女子的声音,饭只吃了一半,都纷纷结账离开了。酒楼老板收了赵成的银子,却也无话可说,在门口不住地叹气摇头。
这时,老头后面饭桌上一位脾气火暴的中年汉子,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冲女子吼道,“这声音简直强(奸)老子的耳朵,再唱下去,割了你的舌头喂狗!”说完冲上来,一把抢过老头手上正在弹奏的二胡,用力甩在地上……。甩完眼睛还恶狠狠地盯着唱歌的女子,好像一副要吃她的样子。
老头的二胡被摔得稀烂,大声嚎哭起来,忙蹲下去捡地上的碎片,这可是他父女吃饭的家伙。汉子这一摔叫他们以后怎么活!女子一见这样,跑上来拉住汉子的衣服,要和他拼命。那汉子左手拿住女子的小手,腾出右手就要准备打。
白无双见状,上前接住汉子举起的右手,“爷请的客人你也敢打?!堂堂一个壮汉,欺负弱小父女,还有廉耻不?……”
“在老子面前称爷,是不是活腻了!二狗,傻蛋,一起上!”汉子转身朝桌子上的另外两位同伴说道。
二狗,傻蛋听着汉子的吩咐,呜哩哇啦就扑了过来。谁知握起的拳头还没到白无双旁边,坐在后面的孙熙,操起桌子上的一双筷子,像放银针暗器一样,啪啪两声,直接刺入他们的手上。二狗、傻蛋疼的弯腰抱住手臂,歇斯底里叫喊起来……。
“二哥,多谢了!你放暗器的本领还是这样了得啊,呵呵”白无双朝孙熙说道。
中年汉子见二位同伴倒地,自己这手也被白无双拿着动弹不得,心里琢磨着,这下遇到敌手了。
“三弟,算了吧。看他们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赵成对白无双说道。
白无双听大哥怎么说,掐住汉子的手松了点,他对那中年汉子说道,“今天看我大哥的份上,放了你们!不过你摔了人家的二胡,要拿出二十两银子赔偿,否则有你们好受的!你们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吧?!”
赵成担心白无双一说出身份来,旁人都会以为义军仗势欺人却也不好。赶快阻止白无双的话说道,“三弟别说了!我们吃饭完还要急着回去,有重要事情。”
白无双放开了中年汉子,中年汉子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乖乖地放在桌子上,然后扶起地上的两位同伴,悻悻离去。
见三人离去后,赵成拿起大汉留下的银子,连同自己身上的五十两,再问其余几人要了些,共筹得二百两银子。然后拉起地上伤心的老汉,将银子塞给他,说道,“老伯,拿着这点银子去做点小生意吧,不要再出来卖唱了。”
老头收过银子,拉起自己的闺女,跪在地上,不住地朝赵成拜头跪谢。赵成也受不了人家朝他下跪,更何况是比自己年纪大许多的老者。忙上去搀扶住他们父女俩,慢慢送出了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