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像这样被同一个噩梦惊醒,黎音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在梦里,至亲一个个消失在茫茫荒原,任凭她如何声嘶力竭地呼唤,他们依旧径自向前,没有人回头。孤身一人置身旷野,一股黑暗逐渐朝她靠近,向她侵蚀,将她吞噬。
她撑起身,眉头紧锁,全身冰凉。
推开门走出去,并没有看到陆谨言的影子。沙发上叠放整齐的毯子可以证明,她又一次把他挤到了沙发上睡。
后背被汗水浸湿,一股寒意清晰地袭来。黎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走进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
隐约听到屋外有人在敲门,响了两声后,紧接着传来钥匙叉进锁眼的开门声。
黎音心里一阵疑惑,慌忙拿衣服时才发现没有带换洗的衣服,情急之中,眼神落在陆谨言叠放整齐的浴袍上。
从卫生间走出来时,一头长发还在不间断地淌着水珠。黎音手中拿着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四下查看。
明明听到了钥匙声,怎么看不到人?不会是进贼了吧!
提心吊胆地走到门半敞的房间外,如果记得没错,那间房原本是陆谨言前妻薛蜜蜜的房间。
薛蜜蜜听到动静,从里面走出来。看到黎音,表情有些吃惊,随即恢复正常。
“我来取东西。”
看到报道后,她还不信,陆谨言那般性格怎么可能随便爱上一个人。但现在,亲眼看到黎音后,她信了。
眼前的女孩子,看上去也才二十多岁。长得很美却不娇艳,如同一股清流,超凡脱俗的气质简直赏心悦目。
“哦,他出去了,你自便。”
黎音表面平静如水,思绪早已炸裂。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陆谨言不在让她如何应对。
“也没什么了!就这些还有点价值。”薛蜜蜜晃动着手中的两本书,“其他的麻烦你帮我扔掉吧。或者,你想自己留着也可以。”
让我扔?你把我当什么了?保姆么?还是废品回收站?
早就听说薛蜜蜜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今天她总算领会。羞辱人的方式倒是隐晦而深刻。
黎音不屑地抬头,刚想反驳,陆谨言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冷漠又犀利,“我想你搞错了!我的女人不受任何人指使!”
“只是请她帮个忙,而已。”
薛蜜蜜一脸人畜无害的笑。
“你的东西请你全部拿走,有用的、没用的,一个也不要留下。”
毕竟夫妻一场,如今他只想好聚好散。但薛蜜蜜的话句句带刺,拐弯抹角地讽刺黎音,让他忍无可忍。
室内的气温急速降至冰点,黎音站在原地进退两难。这场战争,她算是参与其中了吗?
“去把头发吹干,别感冒了。”
陆谨言总算还有点人性,给了黎音一个台阶下。
“哦。”
黎音应了声,让她离开,求之不得.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维护一个人。”
薛蜜蜜有些不可置信,眼前的陆谨言,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吗?虽然与他的夫妻之情一眼见底,但不得不承认,看着他为另一个女人颠覆自己,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吗。”
陆谨言不置可否,殊不知心中的天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向黎音倾斜。
“其余的东西我会让阿姨过来取。”
薛蜜蜜将书放进包中,准备离开。
“什么时候?”
“你就这么急于跟我撇清关系?”
薛蜜蜜依旧在笑,嘲讽的笑。
“我做事一向不拖泥带水。”
这样的情况,他不希望有第二次,也不可能再有。
“下午。下午来取。”
“等等。”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陆谨言喊住薛蜜蜜,“把钥匙留下。”
薛蜜蜜的脸再也绷不住,立马阴沉下来。从包中取出钥匙,投掷在客厅的沙发上。
哐当!钥匙落在地板上,掷地有声。他们之间,两清了。
确定薛蜜蜜已经离开,黎音换好衣服走出来。
“你刚刚是在维护我吗?”
黎音身子一僵,这句脱口而出的话把她自己都吓住了。哎哟!这张破嘴!
陆谨言捡起地板上的钥匙,保持一贯的冷冽,一如既往地把黎音的话当作空气。不知何故,冷若冰霜的面孔竟然有了和颜悦色的预兆。
一半高冷、一半柔情,帅惨了!
“我回去了。”黎音慌忙低下头,声音轻的像是自言自语。
光是侧颜,就已让她失了神。她越来越发现,自己对他的颜值没有任何抵抗力!自己竟然是外貌协会?以前怎么没发现!
“吃早餐吧。”
陆谨言仿佛没听见,朝她走过来。
“好啊。”
黎音已经完全凌乱,满心的拒绝怎么到嘴边就全变了!为什么!
坐下来吃了一半,又是一阵叩门声。
“需要我回避吗?”
黎音咬了一大口包子,嘴巴塞得鼓鼓的,像只贪心的仓鼠。
“不用,是小陈。”
黎音打开门,果然是小陈。
“哟!小陈!你怎么搬这么多东西……”突然发现小陈手中的东西有些眼熟,“不对啊!这不是我的吗?”
“对啊!”小陈将手中的箱子放在玄关处,“黎音姐,还有些在车上,再搬两趟就能全搬上来了。”
“嗯。”黎音点头,看着小陈走进电梯,“哎!等一下!谁让你把我东西搬过来的!喂!”
“我让他搬的。”
陆谨言坐在餐桌上,沉稳地喝着咖啡。
“为什么?”
黎音哭笑不得,身不由己真是委屈啊!
“因为记者依旧在你家楼下蹲着。”
“你不用担心我的人生安全的。”
区区几个记者,黎音觉得凭她自己还是可以应付的。
“我只是担心我的个人名誉。”
陆谨言的回答让黎音哑口无言,孤僻冷漠、浑身带刺,才是她所认识的陆谨言啊!刚才那个维护自己的才不是!不是!
好!话是你说的!东西也是你找小陈搬过来的!陆谨言,你一定会后悔的!
车子驶离海城,季杭跟来时一样,一路沉默着。车速时快时慢,暴露了他忐忑不安的心境。
傅雨瑟闭着眼,强迫自己早早进入睡眠状态。可眼皮总是跳个不停,让她无法安心。
本该在休假中聂宇泽打来电话,慌张焦急的话语让傅雨瑟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雨瑟,你在哪里?Asher现在在急救室。你去他家拿一些生活必需品赶紧到医院来!”
彼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等傅雨瑟开口,聂宇泽已率先挂断电话。
如同高楼建筑轰然倒塌般,傅雨瑟脑中乱作一团。麻木在周身一点点蔓延开来,将她层层包裹,让她无法喘息。
十二不是明天才回来吗?为什么会在急救室?伤到哪了?伤得有多重?然而这一切,她都不得而知。
目光因担忧和紧张变得游离不定,她的眼神空洞,耳边瞬时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响。
“小雨,你怎么了?”傅雨瑟骤变的脸色吓到了季杭,“哪里不舒服吗?”
面对季杭的询问,傅雨瑟置若罔闻,此刻的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他在讲什么。
赶到医院时,顾亦恒已经做完手术被推出手术室。
拍戏时威亚故障,从十米高空坠落,后脑着地,缝了八针,昏迷不醒。
“Asher昨天就回来了,早上接到经纪人电话赶到片场。他说不用给你打电话,谁知道会发生意外……”
重症监护室外,聂宇泽的状态并不比傅雨瑟好多少,衣衫不整,发型凌乱,脸上残余着惊慌失措。
因为做手术,头发都剃光了,缝了八针,他该有多疼!
过道的寒气夹杂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充斥着鼻腔,麻痹着傅雨瑟的神经。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涣散,汹涌炙热的眼泪大颗大颗不可抑止地落下。
她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过绝望,她好害怕,害怕他再也醒不过来,她还有很多话没有对他说。
可是她无能为力,除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