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宏祖?”长歌一脸茫然。
“难道他就是九州游仙徐宏祖?”苏慕卿脸上则和司命一般露出震惊之色。
那司命走近了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
“听闻这一百年来他踏遍九州十郡,三千四百条山川河流,更是传闻找到了天地五极之地中的其中四处,达人之所未达,探人之所未知。前些年行迹成迷,听闻乃是找寻五极之地的最后一处,没想到今日竟油尽灯枯于此。”苏慕卿郑重地朝他遗体行了一礼。
“五极之地,很稀罕么?这老伯既然要花这么长时间来寻找。”长歌纳闷地问道,似乎在他的眼中,山川万象,似乎无多异同。
“世间本分为清浊二气,清气至纯,通阴阳,分昏晓,可拟化万物,是清术之源,为修道中人梦寐以求,但神州之地,沉淀的多为浊气,属性分明,相互混杂却不可转化,具体可分为金木水火土五行,风雷水火土木六态。而五极之地,乃是五行浊气最为精纯之处,听书上记载,金木水火土五极之地分别为封王台,小建木,巨鳌足,赤焰山,盘龙柱五地。只不过具体所在却无人知之,世人多修五行浊术,若得相应之地修行,则大有裨益。因此才令修行中人心向往之。”苏慕卿对传闻古籍,似有钻研,知之甚多,这么传闻秘辛,侃侃而谈。
“那这位老伯走之前嘴里说什么找到了,夙愿得偿之类的话,他是找到那最后一极之地了么?”长歌此刻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天上,天光散漫,倾泻而下,流光华转,如同梦幻。
“前辈临终前可与你有过交谈,他有何遗言?”这次开口的却是刚才一直静默的司命。
长歌张口欲出徐宏祖临终前与他的交代,可是话到嘴边忽然想起他最后一句嘱托,又看着眼前这冰冷寒眸盯着自己,想着刚才自己与她针锋相对,总觉心头有些郁结难消。本该斩钉截铁的话化作含混不清的嘟囔:“唔……老伯他只是望着天上说找到了之类的话,然后就……去了。”却把后面的部分隐瞒了。
司命看了他一眼,神色中闪过一丝疑虑,此刻长歌的脸色已然通红,他不善隐瞒,心事都写在脸上。就能此刻撒谎的浅薄功力,也是和苏慕卿同行过来听他那商场尔虞我诈的奇闻趣事所耳濡目染的。还好夜色清辉,薄雾朦胧,却也照不出他此刻的窘态。
司命却也不曾再多看他一眼,而是转身对苏慕卿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还得回去先向长老禀报。既然苏公子与这位朋友是无心闯入,暂且先不予计较这擅闯禁处之过。只是公子既然带这位朋友进得镇州来,还请悉心管教此地礼法规束,莫要再生事端。”似乎这位冷漠的司命对长歌方才的冒犯十分介意。
“喂!”长歌听她这么一说,心中气火莫名地又涌了上来,脸色霎时由红入青,又欲上前理论,却话刚说个开头便被苏慕卿用背影拦在身前。
苏慕卿堆笑道:“如此便多谢司命网开一面,不计较我等冒失之举,慕卿日后必当感谢司命今日之恩。”
苏慕卿说着又看了旁边一眼,正色道:“那徐老前辈的后事便拜托暮王宗了,前辈他一生纵情四海,如今求仁得仁,还请……”
“此事暮王宗自有计较,还请公子放心,时候不早,公子速速离开罢。”司命急急打断了苏慕卿的话。
苏慕卿看了看四周,一揖道:“在下明白,就此告辞。”说着拉着一脸不甘的长歌快步地离开了广场。
“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和她打一架?不要以为是女的我就怕她。”伴随着车外马匹踩在石道上清脆的哒哒声,长歌郁闷道。
“方才那名女子可不简单,乃是暮王宗长老的亲传弟子。再说是我们犯了禁忌在先,而且是在人家地盘上,我是怕你吃亏。再说本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何必闹得满城风雨,扰了今晚清眠?”
长歌握了握从背上解开在旁边的布裹之物,不服道:“他们凭什么不让人进那个地方,又没碍着别人。”
苏慕卿用手扶了扶额头,干笑一声:“这又该如何说起呢……这么说吧,不管你有通天本事,也不要在镇州城得罪了暮王宗。四百多年来,暮王宗一直处理着镇州城的大小事务,大到我们在镇州城外看见的禁制屏障,小到街道上的治安维护,均由暮王宗插手维持。他们在镇州根基之深,可以说到了说一不二的地步,方才那块划立的禁忌之地,便是佐证之一。”
“方才那地方,除了天上照下来光,照得人眼睛发花之外,也没什么神奇的嘛!”长歌似乎和刚才那件事情较量上了,穷追不舍。
“方才那地方是故王殿的所在,是以前统牧九州的神王所在的宫殿,楼宇巍峨,气势宏泰之所。便是暮王宗当时也不过是神王手下的一支而已。”
长歌瞪大了眼睛,心中惊呆了,没想到方才自己眼中那个气势嚣张,不可一世的暮王宗竟然以前只是人家手下的一个分支。
苏慕卿没有理会旁边长歌的表情,继续平淡地说道:“四百多年前,当时的各大修仙门阀为了摆脱神王的压制联合起来,与神王在镇州大战了一场。结果就是神王陨落,王道终结。王族势力被根拔于九州,神州始有分崩离析之势,修真门阀占据于各地,逐渐成繁盛之势。”
“后来呢?”长歌讶道,没想到数百年前还有如此惊世骇俗的一战。不禁还想继续听苏慕卿说下去。
“你是指暮王宗?”苏慕卿接着说道:“我看书上记载,暮王宗原本是神王手下善于封印禁制一法的分支,各大修真门阀战死神王之后,亦是元气大伤,不得不休整,但因神王残余未除而进退两难,暮王宗当时长老便主动请和,最后达成了协议,暮王宗长老整并神王残余,管辖镇州城,不干预修仙门阀之事。于是双方罢战,后来甚至还与修仙门阀互有来往,便是连神王当时留下的祉馥节传统也成各大修仙门阀的大盛事。至于故王殿,因为大战损毁,暮王宗便保持禁制不变,改成了如今的神降广场。只是当年推翻了神王的那些修真门阀却也不好过,唯一残存下来为世人所熟悉的,也仅有昆仑阆风一门而已。”
苏慕卿轻描淡写,将四百年前那惊天一战带过,脸上也深沉起来。“万物时序,终究离不开因果,跳不开消亡。”似自言,似他语。
长歌听了他的话,似有所思,认真地说道:“其实能被别人记住,就不算消亡。”
苏慕卿听着他的话顿时一怔,从自己的遐思中跳了出来,他有些惊讶地看着长歌,没想到会从长歌口中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有些好奇,笑道:“愿闻其详。”
“就像今天那位老伯,虽然死去了,但他的名字,他的事迹,他的遗物……”长歌说着抓了胸前衣服一下,继续说道:“不是被你和那个司命所熟知么?你说他写了本书,如同他的眼睛一样可以看到他所看到的风光,如同他的脚步一样可以踏遍他所走过的山川。我觉得以后的人肯定也会这样一遍遍的传唱下去,就像五叔和你给我讲数十年前甚至数百年前的故事一样。那老伯的名字不一样也会被一直提起,不就如同活在这世间一般么?”
苏慕卿此刻心中惊讶之极,心中一块沉重的石头似乎被眼前这个率直的同龄人用那拳头一把劈开一般。豁然洞开,打开了一个多年郁结在心中的团谜。只是此番心事却不便明与他说。
“没想到长歌有如此卓见,当真感佩。”苏慕卿笑着说道,言语却是出自真心。
长歌哪知道他心中所想,只道是苏慕卿夸奖,嘿嘿一笑,两人互相笑了起来。
两人一路又谈起镇州趣闻,不觉二更将近,忽然车外传来了韩叔的声音:“三公子,到家了。”
“慕卿,到你家了,我瞧瞧。”一路欢聊,长歌似乎将苏慕卿当做朋友一般,也无见外。直接掀开车窗前的帷帘,一抹朱红直扑脸上,金砖红瓦将大门拱在中央,四个斗大的红灯笼沿着飞檐角下依次悬挂,门前两个一车高的石狮子肃穆威严,四根合抱粗的红柱上游龙戏凤,雕刻得栩栩如生。大门重开,映照假山风屏,青砖绿篱,一派的气势恢宏。
“你家的房子真大!比我家那个围着的大院子还大。”长歌趴在车窗上,看着红泥墙一直延伸至街道的暗处而不见头,感慨道。
“区区寒舍,不足为夸,下车吧。”苏慕卿说着当先走了出去。
“三公子回来了。”刚下车,两个门卫便迎了上来。苏慕卿点了点头,转头对身边长歌说道:“时候不早了,安心暂睡一晚,明日再带你领略镇州的风情。”
见长歌点头,便当先领着走上台阶,欲进府邸。
“三公子,老爷吩咐,等你回来后立马去见。”守门的门卫,朝他行了一礼,躬身说道。
“爹还没睡?”苏慕卿刚迈入门槛的步子停了下来,若有所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