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在三叔那里把玩过的骰子么?”长歌盯着那三枚骰子许久说道。只见那三枚骰子摊开在度远那肉肉的手心上,颜色各异,分别是黑,白,金三色。每个骰子上刻着的东西亦是各不相同。那黑色的骰子上是正常的点数,与寻常骰子并无二异。但是在白色的骰子六面,却刻画着六个不同的符号,像是山川日月阴阳六个形象的简易标识。而金色的骰子则六面都刻着相同的佛家真言“卍”字,不过仔细看上一番又会发现各个“卍”字角度并不相同,像是沿着中心旋转一般。
“长歌施主不可妄语,这合气骰可不是寻常见的那些凡物。”度远正色道。
“五叔说过,算命先生给人算卦需要问什么所谓的生辰八字一大堆琐碎物,可我不记得我的生辰八字,他们都没和我说过这些。”长歌觉得好玩,想尝试一番,可想起自己之前从五叔那说的关于算卦的事情,面露难色。
“寻常江湖术士自然是问生辰,看面相。”度远笑了起来,“我说过这合气骰可不是凡物,别看它是死物,却可通灵。”说着将三枚骰子递了过来。
长歌伸手接过,捧在手心仔细端详,只见三枚骰子似是有吸力一般,自己手心一股真气不由自主地被吸入其中。那汇入灵气的骰子瞬时便如同活过来一般,上面所刻画的点数,标识,“卍”字如同呼吸一般,发出渐明渐暗的光来。
“咦!亮起来了。”看着这一变化,长歌蓦地站了起来,惊喜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如何?贫僧没有骗你吧?”度远笑道。
“现在就开始了么?”
“长歌施主稍安勿躁,贫僧的卜卦方法非常简单,只需要施主握住这三枚骰子,放松自己意念,任凭真气汇入骰子流转,在体内往循三周,到时结果自明。”度远说起了用合气骰占卜的方法。
“是这样么?”长歌将三枚骰子握紧在手里,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好玩期待的神色。
度远看见长歌开始运转周身真气,颔首道:“就是如此,施主还请尽量摒弃心中杂念,只需记住你所求之事即可。”说罢便打坐养神,等待长歌将占卜流程完成。
“好啦!”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度远便听到长歌的声音,有些惊讶地说道:“施主果然好天资,一盏茶时间便能完成周身三圈真气运转。佩服,佩服。”
“哈哈,是么?是比平常快了一点点。”长歌打着哈哈道,“大肚子和尚,你快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长歌此时已经摊开手掌,那三枚骰子却飘浮在手掌上空约一寸的位置,此刻已经失去了刚入长歌手上那种周身的光芒,但是三枚骰子却分别有一个点数或者标识发出精纯的光芒,似乎担心观察者无法察觉一般。
只见那黑木骰子上那个一点的红点,白玉骰子上那个山形状的标识以及金色骰子上倒转的“卍”字分别亮起。骰子在手掌上空缓缓转动,那精光便是在大白天也照得脸上光晕流转。
度远仔细端详了下三枚骰子,似乎已经知道了这卦象所代表的含义,从长歌手上接过三枚骰子,那三枚骰子瞬间失去了光华,又与普通骰子无二异。
度远将骰子收入布囊,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怎么样?怎么样?它怎么说的?”长歌指着布囊道。
“按照卦象上面意思,一为单数,施主是一人出行,自是指的施主。山为丘岳,且东明西晦,施主此行沿着东边黛山前行,必有收获。至于第三个倒‘卍’字,乃是颠倒逆违,意出奇正,施主此行怕是充满变数,未可知之。”度远分析着刚才卦象的意思,说道充满变数时,眉头不觉得有些紧锁起来,原本紧挨的眉毛仿佛变成了一字眉。
“真的吗?”卦象所说似乎合他所意,又或是他内心充满着不安定的情愫。“那就这样决定了!”长歌似乎下定决心去黛山看看,此念刚一想起,便跑到旁边小道上面,指着远处来时的群山说道:“黛山就是那了吧?”只见长歌所指之处,乃是一片云雾缭绕之处,云雾之中山尖稍微在地平线上露了一个头,却似在天边一般,看上去颇有空灵飘渺之感,如同蜃境。
“错了错了。”度远看了看树影,笑道:“施主所指乃是西北的雾丘,那里离这恐怕脚程也有三四天,而贫僧所指的黛山只需晌午便可达。”说着便朝东边方向指去。
长歌站在阳光下,用手搭在眉头上往东边眺望了一晌,回头疑道:“东边都是绿绿油油的树木林,那有什么山丘的影子?”
“施主勿急,只需沿着此道向东越过前面小岗便可以看见了,这黛山乃是一座怪石嶙峋的小山,好认得狠。”度远走近了几步,为长歌指道。
“荒山野岭?岂不是无趣得狠?”长歌听到山啊石的,忽然想起自己常去的那个小石丘。
“原是无趣,不过却有一条官道从此而过,沿着淮水一路东去,通往镇州。如今天下,商风盛行,就是那出世远俗的各大修真门派,亦常有参与此中,而镇州则是万里神州中最为繁盛之地,三江长流贯穿东西,四条官道连接南北。黛山上便是其中一条,行商贾旅,穿行于此。有趣的事情嘛,也不是没有。”度远在一旁娓娓道来。
“镇州?人很多么?比得过山里的野猴子数量么?以前抱走它们一只小猴子,结果有几百只野猴子追着我跑,比今天阵势大多了。”
“施主说话当真有趣。”度远听到长歌将人与猴子相比较,不觉得笑出了声。“镇州的人口,只怕把全天下的猴子凑在一起也没那么多。那可是方圆百里,居民百万的大城啊。”
“啊?”长歌目瞪口呆地看着度远,脑海中还是那些猴子在打圈圈,估算着多少山里的猴子才能凑齐度远所说的百万居民。
度远看他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由得哑然一笑,对刚才的故事有了一份兴趣,笑问道:“施主刚说的被猴群追赶一事,可有后续?”
“几千座山呐……”长歌似乎想清楚了。“多亏了四爷爷啊,他对着那些猴子不知道嘀咕了什么,那些疯了一般的野猴子就全安静了下来。”
“莫非是青麟峰的晓灵言?想不到施主长辈竟然是如此高人。只是施主为何要去惹怒那些野物,需知护犊之心,万物有之。难道也是凭着有趣而为?”
“才不是呢!”长歌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我看那只小猴子落了病,我想抱回去给三叔看看,三叔可厉害了,小时候我有个脑腾发热的,他总能轻松给我看好,谁知道那群猴子不领情。”“那野物不通人语,施主贸然抱走,自是不能明白施主善心。”度远叹道,“阿弥陀佛,率性直真,乃是善性。”
“我只是觉得不做后悔的事情就好啦,就像二爹经常说我做错了事,我却从没后悔过。”长歌咧着嘴笑道。脸上溢满春日的阳光。
“镇州真的那么有趣么?”两人静默了一会,长歌率先问道。
“阿弥陀佛,那是自然,这天下九分的趣事,施主都可以遇到或是听到。更别提最近还有件大趣事,贫僧此次东行,也是为此而来。”说道这里,度远那不恭的肥脸上也露出了向往的表情。
“还能再见面吧?”
“阿弥陀佛,镇州虽大,若有缘分,自会相见。”
越过山岗,顺着淮水一路向东,两岸群山绵延不断。此时正值阳春时节,万物复苏,水绿山青,草长莺飞。山上繁花也竞相开放,争奇斗艳,随风摇曳,风韵绰绰。十里春风,芬芳缕缕,便吹在正在赶路的长歌鼻翼。
长歌吸吸鼻子,舒缓地呼出一口浊气,霎时感到无比的舒畅。一路艳阳相伴,让长歌深感自由,心境也为之开阔许多。与度远分别后,虽然山路崎岖,但美景相伴,良辰相随,长歌也不觉得多少疲惫。山路渐走也渐渐开阔起来。日过晌午,一条在群山间开辟出来的大道便出现在长歌眼前。道路依山势而筑,虽然弯曲,却十分平坦宽畅,足够并行两驾马车。
站在山腰处举目望去,群山一直绵延至蓝天白云之际。一片片灌木草丛铺盖在各个山头,虽很少有树林,多为嶙峋怪石,少了参天之景。而群山却也在各异繁花的点缀下显得色彩斑斓,如同点上青黛,煞是好看。一条小溪蜿蜒在谷底,溪水涓涓而流,叮咚悦耳,汇入远方。
“这便是大肚子和尚所说的黛山了。”长歌站在官道边上一块斜立的巨石上,巨石有一丈多高,顶端已然伸入道路之中,悬在半空。
长歌从巨石上,一跃而下,落在官道中央,看了看道路两端,皆是沿着山势而行,而被山势所挡看不见尽头。
刚才的一瞬间兴奋此时忽然在长歌脑海中熄灭,脸上的表情也迅速转变为茫然,清风吹过,卷走了他的自言自语。
“这两头都看不到边,我是该走哪边呢?”长歌看着地上似乎还是很新的车轴印和马蹄痕发起了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