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来居外
袁弘金拉着袁弘银急步走了出来,两人神色似惊又惧,袁弘银朝着云来居内看了几眼,脸色不甘道:“好哥哥,这姓苏的有这么可怖么?我看他也没多长几嘴獠牙,真如传言的那般……”
“闭嘴!”袁弘金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低声喝道,脚步又快了几分。
两人来到广场边一处相对僻静之地,袁弘金方才停下脚步,喘了几口气,卷着袖子也不管宝贝得当往脸上抹了抹汗,又是深深吸了几口气方才说道:“二弟,你久居青州,不像哥哥我在外闯荡,能有几分见识?我跟你说,这苏家本自平庸,但传到苏世和手中便由默默无闻跃居镇州第一巨商,哥哥我在外跑商,多少听闻一点,十六年前这原本镇州第一富商钱家一夕灭门,虽是流萤所为,但这背后,多半也有苏家的算计。”
“这么厉害?”袁弘银讶道。
“能坐上这位置的,肯定不是什么善茬,爹出门前交代了,来到镇州,若是能攀上关系,自是最好,不能攀上关系,千万也不要去招惹他家。就说苏世和这几个儿子,大儿子苏修武乃是雪横掌门的亲传弟子,这二儿子苏浩文更是掌管南边四州的生意往来,听说连南疆那边也经营其中。这方才所见的三儿子苏慕卿,年纪轻轻,却尤善于算计,咱们青州的原先的大商曹瞒,听闻就是因为不愿意和苏家合作,被这三儿子用计坑得倾家荡产。”
袁弘银听到此处,不禁冷汗涔涔,后怕道:“那咱们方才岂不是招惹到煞神了?”
袁弘金摇了摇头,说道:“害怕也没什么用,等参加完问道大会,咱们再去登门赔罪好了,对了你那算盘打得怎么样了?”
“放心吧,哥哥,我照着练了几年,应该不是假物,到时候问道大会上显露一手,再辅以金银财物,我就不信不能加入百羽一门。”
云来居
长歌听见三楼传来悠悠琴声,琴声优雅,他虽不同音律,但细听稍许便喊了一声“五叔”。原来此时三楼所奏琴曲却与他五叔时常演奏相同,他幼时便是夜夜听着这琴曲入眠的。
长歌暗道:“难道是五叔追到镇州来了,知我在此,便以琴音唤我去。长歌想到此,不禁有些欣喜,平时五叔与自己关系最为密切,当下便循着琴音方向而去,口里唤着五叔而去。
越是接近,这琴音越是明朗易辨,长歌的脚步越是急快,而口中的呼喊越是响亮,引得不少旁人侧目。
长歌飞也似的奔到三楼,大声唤了一声“五叔!”只听见那琴音戛然而止,长歌循着余音飘来方向望去,面色忽的一惊。
只见三楼的布置不似二楼般用帘子屏风将座位隔开,而是一个开阔的大厅,里侧为一丈见方的戏台,戏台朝着楼梯处,均匀排列着一排排八仙桌,而那琴音余声正是从那戏台上传来。
“五……”长歌再欲唤时,只瞧见大厅之中不少原本听琴的散客齐刷刷地看向自己,而他顺着众人异样的目光朝着戏台上望去时,只见一名白衣男子端坐在戏台之上,膝盖上正放着古色长琴,此时手指轻按琴弦,止住颤音。
长歌细看,却根本不是五叔,只见那白衣男子面容清秀,一条黑色绸布却端端遮住了双眼,系于脑后,便似盲人。头发并未束起,很自然地披在肩后。那男子虽然瞧不见,但听着长歌方才的呼喊,脸朝着长歌。
男子身旁陪立着一名手持玉笛的紫衫女子,只见那女子目光盈盈,却不似旁人此时瞧着长歌,一双眸子便在白衣男子身上停转,温柔如水。
长歌呆了一晌,那三楼的众人便也静了一晌,长歌不可思议道:“你居然不是五叔。”
那白衣男子虽目不可见,但仍能感觉到长歌是与自己对话,说道:“在下祝彦钧,这位爷是找亲人么?只怕是认错在下了。”
这时厅上众人方才醒悟过来一般,有人喝道:“找个人在这瞎嚷嚷什么?扰了咱们听琴的雅兴。”
“那个子姝姑娘,你与彦均公子再来一曲呗。”大厅上恢复了方才的热闹。
“你真不是五叔?”长歌凑近了瞧了个仔细,心下多半认定不是了,但还不是不甘心道:“怎么你们弹的曲子一模一样。”
那白衣男子听得他的话,抬起欲弹的手指怔在半空中,但随即放下,琴音再起。只是这回却轻柔了许多,说道:“在下方才那曲《武陵春》却是很久没听旁人弹起过,这位爷五叔既然时常演奏,可算是知音,有机会我倒是想拜访下前辈。”
长歌马上摇了摇头,说道:“我五叔他喜欢一个人呆着,不喜欢见客的。”
“哦?那真是遗憾,行走河山,又少一知音。”语气平淡,不见感情,便专心弹奏起来。
琴音缭绕,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那旁边叫子姝的女子便以笛音相和,,跟着琴音而变,时而水滑青石,时而激湍万起,时而若闻空谷回音,时而如鸿雁云啼。
长歌静听许久,却觉察不出所以然来,只道是没听五叔奏起过这曲。不知不觉一曲已毕,祝彦钧忽然问道:“这位爷久闻阳春白雪,想必对音律自有见道,我方才这曲《山河流云》乃是以一路见闻自制,可有指教?”
长歌只是自己时常听起五叔弹奏,哪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就像他喜欢听故事,但是要让他说一个故事出来,却是极大的为难了。当即挠了挠头道:“这个我说不出来,我五叔虽然时常弹奏给我听曲子,却从没叫我学,我倒是对二爹那些拳脚功夫更感兴趣。”
祝彦钧听罢,用极小的声音道:“原来不是传人么……”声音微小,几不可闻,自己继续开始弹奏起来。
长歌从小在山林间修行,耳力极为了得,方才便是在一片嘈杂之间听得祝彦钧这曲子,赶了过来。此刻祝彦钧声音虽小,却被听见,问道:“什么传人?”
琴音稍顿,祝彦钧没想到长歌耳力如此了得,方才那句低吟只是忽然起意,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正踌躇之余,忽的又出来一声清若银铃的女子声音:“你居然跑到这来听琴了。”
长歌只感觉有人拍了自己一下,只见苏巧筠笑吟吟地站在她身后,说道:“媚笑道你这呆子还有这等雅兴,刚才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长歌如何没有想到苏巧筠既然会跟上自己而来,讶道:“你不是和你哥哥还有那个书生在一起么?”
苏巧筠并排和他站在戏台前,说道:“他们谈论的那花月四艺,你觉得摸不着头脑,我也觉着无聊啊。那书呆子心里念的是《春花笔法》,肯定不知花月派还有一本济世救人的《灵素心经》。”
“姑娘也知花月的《灵素心经》?”祝彦钧忽然问道。
“那当然,本姑娘修习医术多年,什么《云岚拂心》,《内悬经》,《疑难八式》,《巫毒术》我都会,花月的这本医经,我自然也是会的。”苏巧筠傲然道。
“小姑娘吹起牛来真不害臊,你方才说的哪本不是各大仙家的看门秘籍,寻常人通晓一本,已是莫大造化,你却全给看了?”旁边有人听得她的话语,分明不信,起哄了起来。
“你们居然不信!”苏巧筠手一抬,捏着一个法诀,却忽的想起这些都是些治病医治的法子,只是此刻大厅却没一个病人,总不能在正常人身上胡乱施为。
那旁人看了半晌,见她手捏一诀,却无半点动静,只道是虚张声势,便又是哄笑了起来,更有人学着她的手诀捏着,大厅又是一阵喧嚣。
苏巧筠俏脸通红,又看着身旁长歌亦是一脸将信将疑,气道:“要不我捅你一刀,在用法子治你可好。”
长歌没想到她为了证明自己,居然想出先伤人后治人的鬼点子,当即跳开几步,生怕这姑娘连带着昨日旧怨就一刀捅将过来。
“姑娘莫要生气。”只见方才旁边那位叫子姝的女子看了眼苏巧筠手捏的法诀,低头朝祝彦钧耳语了几句,祝彦钧被遮住的双眼上看不清神色,对苏巧筠说道:“今日来者,大多是身负微末之技,来镇州问道大会寻求机缘者,见识浅陋,不识姑娘高艺,姑娘原不必介怀。他日有受姑娘仁心施救者,必将领会其高妙之处。”
声音如春风悦耳,听的方才还生闷气的苏巧筠顿时舒展了眉头,欣喜应道:“正是,正是,本姑娘才不和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计较呢。”言语之间还不忘假意瞪了长歌一眼,语气却带着狡黠。
长歌暗道倒霉,自己以为遇见五叔,跑上楼来却发现不是,还被这鬼精灵的丫头给缠上了,此刻见势不妙,便欲岔开话题,听得祝彦钧说起问道大会,便随口问道:“你一手琴艺了得,又好像了解许多修真方面的事情,你也是要参加问道大会么?”
这一问,回答的却是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