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幕,一轮明月当空。屋顶上,一人以手为枕,望着漫漫星空,喃喃自语。“老头。”得到一声回应之后,又继续说道,“老实说,我从未想过自己会这般暴虐。”
“在介怀白天的事情?”李霄浮现而出,道,“渠渠性情暴虐,当时你不阻止牠,只会造成更多的伤亡。”
“我知道,但我担心的是。”宫遥说道,把右臂伸到眼前,“我始终觉得是牠在用暴戾控制我,而不是我在控制牠。”
“牠是你体内的一部分。”李霄道。“如今你所排斥的,也许是你本来就有的。你应该去面对,克制,而非排斥。”白日时,宫遥的右臂所化作的兽爪,正是李霄第一次侵入宫遥体内时所见到的那一只远古妖兽,麟迹。
在长生山时,李霄曾使用秘术,使宫遥体内麟迹的一部分与宫遥短暂的融合,其结果,便是造成了肃杀阁的坍塌。当然,实际上这也是宫遥的请求。“我从未想过自己竟如此孱弱,无论是梦游三生,还是在陵园,面对饕餮时。“当时的宫遥刚回到长生山,为了救云胡,忽然摊上了一个刑罚大长老的位子。
“至少在我的修为还不足以很好地控制牠时,我想尽可能少用到这一招。”沉默了一会,宫遥说道。“诶,老头,你见多识广,有没什么办法可以让实力大涨,又无关修为高低?”
宫遥问着,回头看向李霄时,看到一双满是鄙夷的双眼。
“前世,你以战神麟卫大将称雄,大行霸道。”李霄长叹道,“真不知为何你落凡后,会是这般模样。老实说,我还真有点想念那个宫遥。”
“哎,对了,不如你给讲讲前世吧。”宫遥忽然兴致大起,问道。却见李霄一愣,而后苦笑一声,缓缓叙道,“你啊......”
※※※
白询的伤口不浅,伤及脾脏,需在床上躺上几天。所幸宫遥在长生山时,念及毅生,没少在藏书阁修习医术,故可保其无碍。长生山以修仙秘笈为辛秘,但医术一类,却是没有太多禁忌,甚至一些很是高深的典籍,也是对大多数人开放的,遂入长生之后,宫遥不仅在修为上有所长进,医术上更是技高一筹。
“没想到,遥兄不仅修为高深,医术也如此了得。”琦朔有些叹服地说道。李霄用秘术为宫遥隐去修为后,众人便再无法看透宫遥的修为。对于琦朔柚裳等而言,虽叹其年少而权重,却始终未知其实力高低,而渠渠一战,宫遥以一拳之威,震慑凶兽,琦朔等人又怎会再生不服。
“哪里,不过是自幼习之,熟能生巧而已。”宫遥谦道。
站在宫遥旁边的李霄听闻此话,忽地一愣,而后笑道,“我想起来,在天境,有一个氏族,以医术高深而闻名,但同时,又以毒术举世骇然。”后见宫遥愣了一愣,又道“遑论仙术,医术,以之比为水,可救人于火海,可覆舟于江河,你倒是可以成为这样的人。”
“抓小偷啊快帮忙抓住那个小偷!”客栈外忽传来一片喊打声,宫遥恰是时正于窗户旁,望向窗外,却是一个女子追着一个壮汉,边追赶边喊道。
弹指间,一颗石子从宫遥手中飞出。
“这倒是个好主意。”宫遥顾自笑道,他不仅擅长医术,在村子里,也时常上山打猎,于他而言,射箭与扔石子都是一把好手。自上长生山后,前者没忘了,后者倒是生疏了不少。
而大街上,那个逃跑的壮汉却是骤然定住,半点动弹不得,令人忍俊不禁。接着,便是挨了一顿好打。而于宫遥,心里亦有了一些主意,想好日后该如何壮大实力。
......
“对了,差点忘了,那日渠渠忽然出现,我赶到时,白询已然在那里,你们二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宫遥忽然想起,对琦朔问道。
“嗯。”琦朔答:“那日,我与白询在郊外见一吹笛少女,周遭风吹草动,迹象与启黎所叙竟甚是相似。而后我二人本想上前问之。没想那姑娘竟不知为何,甚是惊恐,笛声不断。而后天空犹如被撕开一道裂缝,这笛声,竟是引来一只凶兽,便是渠渠!
我们本无意害之,但若不去管只怕日后祸害愈大,故而见那少女被一只鸟兽带走时,我与白询协定我尾随其后,追其踪迹,而白询则留在其地阻却凶兽前往街市,说来惭愧,我虽竭力追之,却还是令其逃走了。匆匆赶回时,也才发觉,我与白询全然低估了这渠渠的暴戾。”
正谈论,房门却是忽然被打开,一群官差涌进,带头着道,“各位大侠,县老爷有请。”
......
本来宫遥还担心,这县老爷会不会是为了他的浪荡儿子的事情来算账的。没想进这一间大宅时,所见到的却是一个甚是谦逊的长者。
“前些天幸亏诸位大侠降服凶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县官说道,“吾为百姓父母官,当为诸位摆上一宴以示感谢。”
众人一番推辞,耐不住这长者百般挽留,也有些事情想问问这个地方官,只好留下吃一顿午饭。
其间饭饱闲谈。
“斗胆一问,不知诸位可是修仙者?”县官问道。见数人没有应答,一时只当是默认了,再说街上那只被砸入地面的妖兽,据目睹者言,其高达数丈,简直堪比一座小山。这种庞大的体型,若说凡人可以降服,又有何人会相信。
“下官有一犬子,平日里虽有些浪荡,不过为人正直,一直和我说想修仙,只是苦于无门道。”县官说道,“但求仙人收下他,做一个弟子。”
“不不不,我想县官大人误会了,我们只是游侠罢了,无门无派......”宫遥赶紧解释道,却没想县官假装没听见,“亦丰,快出来拜见仙人。”
从门外进来一个青年,衣冠楚楚,只是眼角还有些打伤的痕迹。
“我去......”宫遥扶额哀道,只想遁地而走。
“亦丰拜见仙......”衣冠青年步履匆匆,进门则拜,话至一半却是看到两张甚是熟悉的面孔,一时愣住,嘴巴大张甚至可以塞下一颗鸡蛋。
“这位公子似乎有点眼熟,前些日子,是否在街上见过。”柚裳忽然微莞笑道。柚裳有多可怕亦丰不知道,不过宫遥打的伤口如今倒是还留在他的脸上。“亦丰,你还犹豫什么,还不赶快拜师。”县官急道,“那只凶兽下场你也看到了,你不是说你很是仰慕修仙者吗?如今机不可失......”
……
宫遥一行又问了一些关于东海的消息,及从东海而来的难民所在,甚至问过是否知道近期有一个吹笛少女常在安渔镇来往,却也没问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倒是临走前,柚裳问了一句:“那么,这一段时间是否有过其他修仙者来过安渔镇?”
“这个嘛,倒也有,前些日子来了一对父女,那为人父者好生了得,我无意间见其竟可踏流云而走,可惜他道我儿天分不足,不肯收徒。”
“哦?”宫遥问道,“那他们住在何处?”
“当初见其住在城北郊外,而今想来应是搬走了。”县官说道,“说来也怪,近来城北那边不少房屋无故坍塌,不少村民说是闹鬼,便都离开了。”
话毕,三人离开。余县官一家于门口,亦丰一脸惨白未退,而县官亦是一脸纳闷,他始终不明白儿子为何昨日还道仰慕已久,今日却是半天不敢再走近一步,更别提上前拜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