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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狭路相逢

秋风红叶,纠缠个没完没了,落木萧萧。寒霜薄雾,浸湿行人的衣帽,逝水不绝。

高且闲渡过长江,这日到了景德镇,这景德镇乃是宋真宗景德元年(1004)因其产青白瓷质地优良,遂以皇帝年号命的名。

高且闲连日马上奔波,身乏体困,见天色将暮,于是在一家客栈落脚住下,一夜无话。

次日起了个大早,精神抖擞,付了房钱,因小二哥伺候得甚是殷勤,赏给他额外的一些散钱。

小二得了赏银,喜出望外,眉飞色舞地道:“客官,今儿个镇上最有钱的人家操办喜事,您要不要去凑凑热闹?好家伙,那个气派,包了整整一条东街做院外喜宴,甭管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路过那条街,想吃什么吃什么,想拿什么拿什么哩!”接着手捂在嘴边,小声神秘道:“嘿嘿,据说,新娘子美貌得紧哪!”

高且闲哈哈一笑道:“多谢小哥美意。”暗想:“生得再美,她能美得过无月麽?”

出得客栈,街上车水马龙,叫卖声嘈杂,集市上转悠了一会,忽听到远处一个声音:“大爷,可怜可怜,赏点钱吧!”不知为何,这声音让他觉得异常熟悉。

移目瞧去,只见一个穿得破破烂烂、从头到脚脏兮兮的小乞丐,蹲在角落里低着头,寒风中瑟瑟发抖得乞讨,无人问津,不论是货商还是过往的行人,都离他远远地。他所待得地方处在两座房屋的夹缝,很不引人注目,若不是听到他的声音,高且闲也绝对注意不到。

高且闲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心头疑惑:“这声音,到底是在哪里听过?”

这时两个担着蔬菜的人走近那小乞丐,其中一个道:“真可怜的孩子啊,拿去买两个馒头吃吧!”说着摸出几枚铜钱丢在小乞丐面前。他扔铜钱的同时嘴唇并没有停止嗡动,似乎在以很低的声音说话。

高且闲疑云顿起,走近了一些,只模糊听到:“……十天……没有……们该怎么……”

那小乞丐张口大声道:“多谢大爷,祝您长命百岁,福禄永享!”他嘴唇也没有停止,但声音压得极低,高且闲一个字都没有听到。看样子,他似乎在交代些什么,面前两人微弓身子去听。

突然,小乞丐似乎察觉到有人在观察他们,头一偏,目光一下子锁在高且闲的身上,高且闲看到他的正脸,骇然失色,拔腿便跑。

原来这小乞丐不是别人,正是鳍族现任族长,吴所有!

高且闲暗道真是冤家路窄,他心里很清楚,吴所有虽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但他继承了当世六极之一海神的功力,实力恐怖到即便与夜无月鬼冢联手都斗他不过,如今自己孤身一人,碰上了他,岂不只有束手就擒的份?所以想也不想,立刻奔逃。

吴所有看到高且闲,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大喜,喝了一声:“追!”便率先如箭矢一般射出,之前站他面前那两人得了命令,立刻扔掉担子,紧跟上去。

高且闲的轻功传自苏轼,当日在坟林若不是他腿上有伤,吴所有也不能那么轻易地制住他,此时他腿伤早复,拼尽全力地奔行起来更是迅疾如风,吴所有只能远远地望见前面青灰色的身影,却拉近不了多大的距离。

只一瞬间,两人一追一逃,闹得街上人仰马翻,瓜果首饰散乱一地,尖叫声喝骂声哭喊声混杂在一起,如同一锅煮沸了的开水。

高且闲一面跑一面心念急转,突如其来的劲敌确实令他慌乱了手脚,除了全力以赴地逃窜外,别无更好的主意。他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轻功施展到了极致,内功消耗极大,待自己耗得差不多时,恐怕只有坐以待毙了。

猛地他想起小二的话,东街被人包下,任吃任拿,心想那里的人必是极多的了,最有利于自己逃脱。当下向东飙去,果然不一会儿,隐隐的唢呐鼓锣声飘入耳中,他不假思索,顺着声音跑去。

吴所有紧追不舍,眼瞅着高且闲转入东街,暗骂一声,加快身形赶了上去,到了转角处,但见熙熙攘攘的一大群人,摩肩接踵得吃喝说笑,整条街到处挂满了“囍”字红灯笼,彩带如虹,遮天蔽日,一派洋洋喜气,哪里还有高且闲的影子?

吴所有潜在景德镇已暗中搜摸了十日,早将此地情况调查的清楚,知景德镇乃是空明城设在江西的分舵,而今日娶亲的正是空明城的少主平百里。

要说平苍海的儿子娶亲,应是武林中的大事,各大门派都该来递礼道贺,然而五大门派忙于应付夜孤魂,分身乏术,而又因了一些特殊的原因,这婚事必须尽早操办,半点推迟不得,所以平苍海大手一挥,拨了三百万两,尽着儿子的性儿去挥霍。

儿子娶亲,当爹的明明活着而不到场,可以说是奇闻了,但平家财大势大,在江湖上声威并重,掌握着洞庭湖一带以及景德镇所有的生意官脉,是当地只手遮天的大佬,旁人自不好说些什么,当然不乏一些会事擅谀的说道:“平大城主心系苍生,舍己为人,实在可敬可佩!”

且不管外界反应如何,吴所有此时的心里是万分的烦躁,螭兽钻入地底,从地河带着众人逃离,他也不知趾族残余到底去了哪里,只能调度自己的势力无头苍蝇般四处查访,好容易有了一丝线索,要是就这么丢了,如何甘心得了。

他那两个手下内力修为不够,这时才细喘着跟了过来,吴所有道:“通知我们的人,堵住这条街的所有出口,一个苍蝇也不准给我放走!”那两人应了声是,掏出一个犀牛角吹了起来。

吴所有立在街口,锐利目光四处扫视着,没发现可疑的人,这时只听“呜呜喳喳”一阵响,他跳上屋顶一瞧,原来是送亲队伍从两里开外的对面街口进入了这条街。

原来拥挤的人群刺啦啦让出一条道路,那队伍便乘风破浪一般缓缓行进。候了片刻,他身边多了一人,禀道:“族长,我们守住四个街口后,派了些伪装成平民的弟兄潜入街里,没发现画像中的人!而且……”

值得一提的是,吴所有怀有一项绝技,作画!无论什么花鸟虫鱼或者奇景人面,只要他看上一眼,立时便能抬笔映入画里。他离开坟林后,作了十八张画像,分别是螭兽、七星长老、魏夫人、小鬼头、夜无月和高且闲,以及另外六个说不上名字的趾族人,可以说是惟妙惟肖,像到了极点!

吴所有大声道:“而且什么?”

那人道:“被空明城的眼线察觉了!”

吴所有骂了句“废物!”将目光投向送亲队伍,暗道时间不多,只能如此了啊!

当下两臂张开,闪入了人群,那些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抬着肚皮狼吞虎咽塞得满嘴是油的饿鬼,只听背后“嗖”的一声,转过头来一看,什么也没有,于是接着抓起一把羊肉,狠命地往嘴里塞。

送亲大队快要到街中央平府门口,鞭炮“噼里啪啦”响了起来,吴所有转瞬到了队伍附近,观礼的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罕见的盛况,谁也没留意到身边多了个小乞丐。

吴所有紧紧盯着抬轿手鼓锣手以及媒婆丫鬟的脸色,一来要是高且闲藏在他们中间,必然躲不过去他的眼,二来如果高且闲胁迫这些人隐藏自己,那么这些人的表情绝不会露不出一丝的破绽。

观察了一阵,吴所有失望了,因为这些人的脸色全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他攥了攥拳头,锁定了目标,现在只有那顶花轿可以藏人了!

吴所有迅雷一般蹿出,眨眼到了轿前,扬起鱼骨去挑那帘子。

只听“噹”的一声响,火花四溅,但听得一声冷笑:“吴老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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