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所有瞧向那人,只见他身着大红长袍,面貌英猛,身格结壮,提一把带有钩齿的镰刀,心知此人便是平苍海的独子平百里。
陡然间新郎官与别人交上手,出了这样变故,那还了得?奏乐声与嘈杂声戛然而止,街上霎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望着平府门口对峙的两人,除了一些有见识的认得吴所有外,几乎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拎着把长鱼骨头的小乞丐竟敢和堂堂空明城少主平百里叫板!
平百里笑道:“老弟带着东海许多朋友,在我空明城地面上徘徊了近十天,难道为的就是要当着天下各路英雄的面抢亲吗?哈哈……”
这番话平百里虽是以玩笑口气说来,但字句铿锵,意在提醒吴所有注意分寸,这里不是东海,不能任他胡作非为。
吴所有心里一惊,暗道原来自己等人的踪迹早就被平家的人发觉。瞥了一眼四周,果然见到许多五大门派中有头脸的人物,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眼珠一转,道:“抢亲?小弟哪敢呐!今天不请自来,不过就是想问问,为什么各大门派都收到了请帖,独独海神岛没有收到,莫不是,平大哥瞧不上我们?”
听到海神岛,在场众人无不惊讶,海神岛向来行踪诡异,名门正派的空明城,跟他们何来的交集?
平百里看他理直气壮,言辞犀利,暗道这小子不简单,当下装作很吃惊的模样,叫来管家,斥问此事,管家在平府多年,很晓事理,连忙跪倒在地道:“少爷恕罪,连日来宾客太多,小的给……给忘了!”
平百里怒道:“来人,把这混帐给我拖下去重责五十大板!”
吴所有平静地看着他们演戏,也不戳破,待那管家被拖下去,故作恍然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倒是小弟错怪平大哥了。”
平百里摆手笑道:“无妨,令尊向来可好?”
海神被蛟兽咬死的事暂时没有传开。
吴所有道:“劳平大哥惦念,好得很呢!”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老弟远来是客,请进屋说话!”平百里明显不想与他过多纠缠。
“且慢,今日小弟来呢,并不是没有准备,倒是给大哥备了份薄礼,这份礼,嘿嘿,相信大哥定感兴趣!”
“哦?”
“平大哥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海上出现一个采花大盗,轻功极为了得,竟敢到我海神岛上肆意逞淫,凡被他玷污的女仆皆变得神志不清,家父震怒,派我出海捉他,那恶徒见逃不过我们的围追堵截,便潜入了中原,小弟这才追到了兄长的地界。一直未能登门拜访,实是小弟的不是!”
“既是如此,当哥哥的理当助你一臂之力!却不知那奸徒是何来头?”
“说来惭愧,到现在我也不知那恶徒的来头,只有这里画像一张。”说着从破烂衣服里摸出一张画来。
平百里接了画像看了看,交给后面一个师兄弟,道:“好,我会吩咐下去,找到此人后,定当立刻送与贵岛处置!”
吴所有道:“可是小弟先才看到他钻进了这顶轿子里!奉劝平大哥最好掀开帘子好好得搜寻一番,不然……”
“欺人太甚!”平百里沉喝一声,举镰上提,割向吴所有胁下,吴所有冷哼一声,丝毫没看在眼里,鲸骨轻轻一挑,将那钩齿镰刀荡了开去。
平百里虎口震麻,抓镰刀的手微微发抖,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他看得出对方并未用多少力道,暗想海神的儿子何时变得如此强悍,内力深厚得令人发指。
先才两人交手时吴所有不妨有人阻拦,只为了掀开帘子,能用多大力气?所以平百里镰刀挡下鲸骨并未觉得怎样。
“啊哟,大师哥,这人……这人就是杀死荆妹的凶手!”
平百里转过身,只见师弟捧着那副画像,双目通红,仿佛和画中的人有着极深的仇恨一般。
平百里问:“你见过他?”
如果高且闲在这里,一定可以认出,这人便是从黄鹤楼头纵身跃下的曲顷清。听他咬牙切齿道:“就是他,和布罗星棋的妖女勾结,想要探听机密,我们誓死不说,最后荆妹为了救我,被他们残忍杀害!唉……都是我害了荆妹啊……”随着长长的一声叹息,竟哭出声来。
平百里见状也顾不得安慰师弟,暗想画像中人不会真跟着师弟一齐来到景德镇了吧!如此说来,那吴所有所说很可能不是虚言,不管画像中人究竟是淫贼还是想要窃取秘密,若果然藏在轿中,那后果可真叫个不堪设想。
当下“啊”的叫了一声,掀开了红布帘子,吴所有曲顷清平百里等人一齐往里看去。这一看,众人都愣了。
只见新娘子裹着盖头安安稳稳得坐着,旁边坐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穿着比他大了几号的青灰色长袍,手里捧了把冰蓝的薄剑,一动不动,惟有大眼睛“咕噜噜”得转着,显然被人点了穴道。
旁观众人议论了起来,真是没有更奇的事了,新娘花轿里竟坐了个小孩,难道是新娘以前成过亲,带着儿子再嫁不成?
吴所有认出那长袍便是高且闲之前所穿的衣物,问那男孩:“他人呢?”
小男孩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平百里上前点了两下,解了他的穴,道:“小语,怎么回事?”
小男孩松了穴位,大叫道:“快抓坏人呀,坏人换了我的衣服,跑啦!”
平百里又问未婚妻道:“阿樱,你没事吧!”
新娘默不作声,平百里解了她的哑穴又问一遍,仍没得到任何回应。
吴所有不信高且闲能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掉,看向披着盖头的新娘。
平百里知他的意思,但新娘进门前掀盖头可是极不吉利的,犹豫了下,终于还是担忧未婚妻有什么三长两短,抬手掀开。
众人眼前一亮,皆在心里赞叹:好一个俏人!只见新娘子浅施粉黛,容光夺目,加上凤冠霞帔,更是艳丽无双,惟有眼角挂着两行浅浅的泪痕,惹人怜惜。
平百里心头松一下又紧一下,松的是未婚妻安然无恙,紧的是担忧她受到那淫贼的侮辱。众目睽睽之下,不容他想得太多,忙将盖头盖好,退出了轿子。
吴所有大失所望,但也无可奈何,只好说句“啊哟,可能是小弟眼花了吧,后会有期!”踏步便走,平百里窝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冷声道:“捣了半天的乱,就想这么简单地离开?”
“哈哈,那平兄是想怎样?这里,单打独斗的话,有人能留的下我?难不成,你们还想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一个小孩儿啊?”
吴所有毫无畏惧,针锋相对地看着平百里。
平百里心知自己不是眼前少年的对手,在场的其他人更不用说,来道贺的大都是五大门派中的小辈,一个比一个高傲,吴所有当众这般说,他们当然不能以多欺少,况且吴所有看上去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传出去的话,于五大门派的名声,可没有半点好处。
心底里合计一番,平百里突然放声笑道:“老弟这是说得哪里话,我说过的来者是客,既然来了,不如到府上喝几杯喜酒再走嘛!”
“多谢平兄美意,这喜酒,还是留着兄长纳妾的时候再喝吧,眼下小弟还有要事在身,不奉陪了!”吴所有抱了抱拳,转身就走。
“他日与家父到东海作客,还望老弟与令尊不吝茶水!”平百里咽不下这口气,大声道。意指今天的事他平百里算是记下了,来日必将如数讨还。
“一定。”吴所有头也没回,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扬长而去。
“大师哥,这小子忒也猖狂,怎么不治治他!”曲顷清道。
“毛还没长齐的臭小子罢了,何必跟他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