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王姨娘的院子门口,便瞧见旁边院子门上挂着的两盏红灯笼,楚景遥遥望见,叹了口气,素罗则是红了脸低下头,催促了楚景一声,匆匆回了屋里。
按照二房的规矩,二老爷楚杞歇在哪个姨娘的院子里头,便会在院子门口挂上两盏红灯笼。
几位姨娘是轮着日子来的,今日轮着楚星的生母,因为是家生子,跟着姓楚,大家便用她的名字称呼为婉姨娘。进了屋,素罗的脸还是滚烫的,幸好婉姨娘的院子与王姨娘的院子中间隔了个空院落,要不然就在隔壁,这,怎么像话?
楚景也有些无奈。
住到王姨娘的院子是不是暂时的她不知道,不过轮着王姨娘伺候的日子,当爹的在正房与姨娘通房取乐,难道做女儿的在东厢听着不成?
就是放到现代,也太不像话了些。
不知道沈氏是怎么想的。结合原主的记忆,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要求也是比较严苛的,要不然沈氏也不会借口让她抄写女四书来将她困在屋里不能外出。可是让女儿跟姨娘住在一起,这个深说起来,可就不太好听了。难道不怕传出闲话去带累了整个侯府女儿的名声么?
别的不提,就是楚易,也还没有说亲呢!
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楚景有些无奈,这脑电波完全就不在一个频段上头,不但无法沟通,而且无法理解。就像今晚,她被沈妙丽拖进正房的时候,都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谁料沈氏和楚易居然都没提什么,轻轻就放过去了。这令楚景多少有些疑惑。不过想想,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也就暂时按捺了疑惑不提。
花婆子带着小燕候在屋里,见她们回来,忙上前接了东西,打水伺候洗漱。素罗却不肯把匣子交给小燕儿,亲手放到了妆台上,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连带小燕儿也有些紧张起来,看着楚景问道:“三姑娘,这个是什么啊?”
那匣子看不出来木料,涂着黑漆,四角是亮闪闪的铜包角,正中用填漆的法子做出一丛兰草的花样,瞧着盒子就觉得贵重。
楚景脱了外头的衣裳,只穿了中衣,闻言笑道:“祖母赏的好东西,你若想看,打开看看就是。”
“姑娘!”素罗不赞同地轻声唤了一声,在她看来,姑娘性子也太好了些。小燕儿不过一个小丫头罢了,哪儿来那么多好奇心,连姑娘的东西都想着看上一看,作为仆婢来说,有些过分了。
楚景摆摆手:“没事,祖母赏的东西太过漂亮了,我们小燕儿看花了眼,就让大家都仔细看看呗!”她是真觉得没什么,反倒认为小燕儿这副直爽的模样天真可爱。一面说,一面走到了妆台前,亲手打开了盖子让大家看。
赏她东西的时候,老夫人就说了,她年纪还小,又还没及笄,就算私库里有几枝漂亮的发钗和发簪,暂时也还用不上,所以赏了她一串南珠的项链,每隔六颗便杂了一颗红色的碧玺;还有一副赤金绞丝的镯子,一副各色碧玺穿的镯子,一副浅紫的玉镯,一串碧玉珠子的手链,一对红宝石耳坠,一对碧玉耳坠,一对赤金茉莉状的耳塞,一对白玉镶金的耳塞,还有几对花色各异,小巧精致的耳塞。
光这一盒子东西,楚景便有一种瞬间成为富婆的感觉。别的不说了,就是那对红宝石的耳坠,是用一粒小指头大小的红宝石为坠,下头又吊了几串米粒大小的红宝石,显得精致而富贵。光这个,就得多少银子啊!
但凡是女人,对于珠宝的抵抗能力都是不那么高的。
当盒盖打开,这些宝石珍珠在烛光下闪烁出耀眼的光芒,将这本来不怎么豪华的屋子也添了几分富贵气息,惹得花婆子和小燕儿轻声惊呼。楚景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心情忽然好极了。
几人欣赏了一会儿,花婆子便有几分紧张:“姑娘,这些好东西您可要收好了……”
话没说完便让素罗给轻声打断了:“姑娘,既然是老夫人赏的,您便放在妆台上随意取用就是。”
楚景点点头,到底是老夫人身边出来的大丫头,见识眼界都是外头逃荒来的花婆子拍马也追不上的。生怕花婆子尴尬,楚景忙开口道:“我知道,祖母喜欢才赏了我,明日我便用上,让祖母瞧见也高兴高兴!”
花婆子在旁边确实有点尴尬,听见楚景这话,才晓得是自己想岔了。老夫人赏的,自然要高高兴兴地用起来,老人家看着心里也才欢喜。都怪自己眼皮子浅,见了这样的好东西,首先想到的便是要藏起来,原来倒是想错了。
楚景朝着素罗使了个眼色,素罗也知道自己一时情急,说的话大约是让花婆子不自在了,赶紧换了话题问道:“水可备好了?”
“早备好了,姑娘,我服侍你洗澡吧!”小燕儿笑嘻嘻地接了话,也算是将这点尴尬圆了过去。
楚景道声好,便对素罗道:“你也下去洗洗早些歇着吧,今天也累着了。”
素罗也不推辞,今天她一直提心吊胆的,这会儿确实觉得有些累了,便躬身行礼退了出去。楚景则让小燕儿守着屋子,自己和花婆子一起进了净房,低声问道:“花妈妈今天出去了没有?”
花婆子试了试水温,正好合适,回头也压低了声音答道:“去了。那几本经书师傅们都说好,又说姑娘动作快,字也写的规整,多给了二百钱,一共结了六两四钱银子,奴婢用藕荷色荷包装了,放在姑娘枕头下的。”
楚景脱了衣裳,花婆子接过去顺手搭在屏风上头,继续汇报道:“师傅让再抄五本《金刚经》,奴婢想着过几日就是老夫人大寿,如今姑娘也不比在偏院日日都得闲,没敢接那么多,只接了两本回来。”
坐进水里,水还有点微烫,楚景舒服地叹息了一声,赞许道:“花妈妈做得对,如今我每天都要去请安的,也没有往日那么多的时间,少接两本,咱们够花就行。呆会儿我给你些散碎银子,你且打听打听,其他人都给老夫人准备了什么寿礼,尤其是几位姑娘。咱们不敢比别人强,也不能差了太多。”
她洗澡向来是自己动手,花婆子只是在旁边看着,并不上前,闻言便低声叹道:“奴婢这儿还有钱,哪儿能用姑娘的?若是其他几位姑娘的寿礼都贵重,姑娘少不得也要置办一份体面些的才是,总不能对不起老夫人的心意。”
楚景又何尝不知道,可她手里的银钱实在是不多,就这么十来两银子,大半还是这次送出去的经书换来的。抄经乃是在佛前供奉,常有信徒请回家中,所以寺庙里头给的润笔费相对于书肆要丰厚得多。但就是这样,也不足以让她置办一份体面的寿礼。别的不提,就是长房楚早准备的白玉观音,就不是她能比得过的。
想起观音,楚景忽然笑了。她一直寻思着怎么打听老夫人信不信佛道的事情,倒忘了现成的线索摆在这儿。若是老夫人不信这些个,行事稳妥的世子夫人又怎么会准备白玉观音作为楚早的寿礼呢?
至于具体的,略问问素罗,相信她也是很愿意说的。
这么一来倒是没问题了。别的不谈,她抄书还是挺有经验的,到时送一本手抄的经书给老夫人,既不用花费太多,也显了自己的心意。只是老夫人到底是信仰什么,还要跟素罗打听了。
别看这佛,也有很多位菩萨,比如文殊菩萨、地藏菩萨、如来佛祖什么的,就是观音,也有三十二应身,所求不同,供奉的也不同,颇有讲究的。
确定了老夫人拜的是哪位菩萨,她也好确定抄写什么经书。
只是这事缓不得,她打听清楚了,还得叫花妈妈想法子买那专用的纸张回来,才好动笔。
佛寺要的经书,都是用的特制的纸张,在佛前供奉过的,闻着便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既然要做,便要做得好些,总不能胡乱用些杂纸敷衍了才行。
只是她给寺庙抄书的时候,纸张都是由寺里提供,不晓得买来价钱贵不贵。还有墨,也要找一锭好墨才行……
楚景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以为自己心有牵挂,一会儿也睡不着的,谁知上了床,头一挨着枕头,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