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祺的手轻轻抖了一下，蓝山感觉到了。但他还是想说出来，不想让母亲失望。
“为了让我妈能安心再找个依靠，我和她说，咱俩领证结婚了。”蓝山用力握住叶祺的手，怕她挣脱。还好，她只是静静地听着，没什么排斥的动作。
“你也知道，在我们这种地方，年轻寡妇带着儿子改嫁不容易，谁也不想辛苦赚来的钱为别人的儿子娶媳妇，所以我妈这么多年一直没提过改嫁的事儿。
“现在我们都有事业要忙，更不可能陪在她身边。她年纪大了，又习惯这里的生活，不想去城市里住，我就骗她说我们结婚了，只是太忙，没办酒席。这样村里那些单着的老头儿知道我定了，又混得不错，就没有后顾之忧，才敢向我妈说媒。
“到了我妈这个年纪，儿女再孝顺也是儿女，到底不比身边有个老伴儿能一直陪着，知冷知热的强。她和张大爷已经领了证，只等今年我回来过年之后，就会搬过去一起住了。
“因为她认为咱们结婚了，所以觉得你应该叫她‘妈’，虽然我们……”
“嗯，我知道了，明天改口。”叶祺平淡地说了一句。若说心里不排斥那是假的，但蓝山为她付出多少她很清楚，这世上还能有第二个男人为她做这么多，包容她的任性、她的自私吗？没有。那她凭什么不能为蓝山改一改口，又不会掉肉，还能让老人家开心。
蓝山没想到叶祺答应得这么痛快，反倒有些懵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里直犯嘀咕：叶祺真的知道改口代表的是什么吗？还是她的心开始活起来了？
改口代表的意义，叶祺当然知道。他们除了没有一张结婚证，没有孩子，和真实夫妻没什么区别。有时候叶祺甚至也想过，要么领证吧，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这次再伤心，今后就死心做个不剃度的尼姑。然而，随后想到自己的身世，又退缩了。
“不过，明天突然改口，是不是有些不正常，总要找个什么由头……”叶祺没发觉蓝山的异样，自顾自地考虑要怎样做才自然。
“不用勉强，还是先叫大娘，看着什么时机改口合适，什么时候改就可以。我只是和你商量，没有要逼你一定做的意思。”叶祺的用心，蓝山感受到了，转过身，把她拥进怀里。
“我知道，我没什么勉强。”叶祺把头埋进他胸前，说道。勉强还是有些的，只是你不必知道。
第二天一整天都在忙着为过年做准备，有叶祺帮忙，陈家娣包了三锅粘豆包，打算冻好之后让他们带一锅回去。他们有冰箱，放在冷冻层，想吃就可以拿出来吃，这种东西城市里是买不到的。
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晚上的年夜饭仍旧特别丰盛。看春晚看到十点，陈家娣又把饭桌支起来，一边继续看电视，一边包饺子。
电视里在倒数新年计时时，娘仨儿已经吃好了饺子，蓝山拎着鞭炮出去放，周围也都是出来放鞭炮的人，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个不停。偶尔有几个窜天猴飞上去，炸开一朵朵烟火，在黑夜里特别显眼。
回到屋里，陈家娣坐在炕边，把蓝山和叶祺叫到跟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一边慎重地打开，一边说：“本想明早给你们，又忍不住，干脆现在给了吧。祺啊，这里有一张存折，是山子这些年在外面寄回来的钱，我都给他存起来了，现在交给你保管。”她亲昵地叫着她的名字。
“这个我们可不能要，是蓝山孝敬您的。”叶祺把递到眼前的存折又推回去。
“我在家里有前后园子，开春儿种了菜，一年吃喝不愁，你们还得买房子，养孩子，到处都是钱，算我的一点儿心意。”也不等叶祺再说什么，继续往下说。
“这里还有一副银镯子和三条长命锁，都是我婆婆给我的，这是蓝山他太奶奶的物件儿，虽然银子也不值几个钱，但是清朝的时候传下来的。镯子我就继续传给你啦，长命锁蓝山他爷爷那辈三个兄弟、他爸和他大伯、他都戴过，等以后给你们的孩子戴。样式虽然都是满清时候的，但是也不比现在这些新样式差，都是足丝儿的银子打的呢。”
叶祺有些为难，不收，没借口；收了，其实并没资格。尤其提到了孩子，这是她的心病之一。要说对蓝山最愧疚的，就是她不想生孩子。不论是否有婚姻这个基础，她都惧怕这件事。
“收了吧。”蓝山在她耳边低语。
叶祺还在犹豫。
“祺啊，山子跟我说了，你在创业开公司，想等以后再要孩子。我不是拿这些东西逼你，只是想表达我的心意而已。我家山子彩礼钱没出，婚礼也没张罗，就把你娶进门儿，委屈你了。我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聘礼送你，就这些祖传的还能看一看，你千万别嫌弃。”
“您别这么说，我不委屈，也没嫌弃，蓝山对我的好，足够我这辈子……”叶祺哽咽了。这位母亲完全不知道，真正委屈的是蓝山，也是他没嫌弃自己一身臭毛病，包容她的一切。她叶祺何德何能收下这份祖辈们传承下来的带着家族印记的宝物。
“别哭，孩子，大过年的，不许哭。”陈家娣不知道叶祺那些百转千回的心思，赶紧拉住她的手，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叶祺心里有了打算，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擦了擦眼泪，把陈家娣扶到旁边的椅子上，说道：“您上座”。
然后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拉着蓝山一起跪倒在陈家娣脚边。蓝山一下子看出叶祺想做什么，一瞬间眼泪也泛了上来，这件事，他这辈子还真没为母亲做过。
“妈，您的宝贝我收下了。”叶祺说完，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蓝山反应慢一步，直到第二头磕下的时候才赶上叶祺的节奏。
磕完头挺直了上半身，蓝山说道：“现在正是大年初一，妈，我和叶祺给你拜年啦。”
“哎！好孩子，快起来！”陈家娣乐得合不上嘴，半辈子含辛茹苦，到了这一刻，觉得超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