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触景生情,之前压抑的对儿子的担心惶恐这个时候突然爆发出来,叶祺竟然收不住眼泪,呜咽得浑身都在颤抖。
蓝山和她背靠背,自然感觉到她的异常,低头看看女儿睡得正沉,像电影慢镜头一样缓慢地转个身,抱住叶祺,低声问道:“怎么了?你不是说儿子退烧了吗?”
“嗯,没事。”叶祺含糊着回答。
刚才一闪而过的画面,不知道是她几岁时的记忆。原本在她清晰的记忆里是没有这一段的,是因为太担心儿子的病才引发的幻觉吗?为什么那么真实?
“抖成这样还说没事儿?”蓝山用力搂了搂叶祺抖得跟筛糠似的身体,“被晨晨吓坏了吧?”
“不是。你再躺一会儿,我去做饭,孩子们一会儿就该醒了。”叶祺说得很慢,趁着说话的时间把激动的情绪舒缓开,然后挣开蓝山的手臂,慢慢起身。她不想再回忆那个家,也不想再回忆那个家的一切。
晚上,蓝奕晨看起来完全恢复了,抓着一个握铃玩具摇得哗啦啦响,乌溜溜地大眼睛笑得弯弯的,坐在对面的蓝奕雨也跟着格格地笑。两人嘴里不清不楚地乌拉着他们的暗语,时不时口水就流下来,说得热火朝天的。
蓝山像往常一样和叶祺一起喂饱了两个小家伙,哄着他们睡着了,才拉着不想离开婴儿房的叶祺返回了主卧。
“今晚还是我陪着晨晨睡,你照顾小雨,我怕晨晨半夜又会发烧。”叶祺有些坐立不安。
“已经退烧了,好不容易养成的作息习惯,你别打乱他们的生物钟。不放心的话,半夜再起来去看看。”
“让他一个人睡,心里总是不踏实。要么我们还是让他们睡我们身边吧,小时候咱们……你和你爸妈是分开睡的吗?”
叶祺一想到昨晚的事情,就心有余悸。虽然现在知道并不是大事,但昨晚却一直提心吊胆的,那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血,一举一动一颦一蹙都牵着她的心尖儿,嘶嘶地疼。
蓝山敏锐地察觉到叶祺跳过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养她几十年,让她放不下是正常的,今早的异常是不是也是她刻意想绕过的那些事情引起的?
“我小时候是没有条件,就一个炕,我总不能睡地上。这样分开,咱们能尽量睡个安稳觉,保证明天白天的精神头儿,他们也能不受影响,好好休息。”他特意强调了“我”字,希望能让叶祺忘记刚才的口误,然后把晾得温度正好的奶粉递给了叶祺。
“他们能受什么影响?我们睡觉也不会发出声音,你又不打呼噜。”叶祺反驳,却老实地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光了冲好的奶粉。
原本半周岁的时候就想给他们断奶,但叶祺又狠不下心。于是采取放任的办法,有奶水就喂,加辅食,奶粉和稀肉粥。随着奶水减少,辅食逐渐增加,自然断奶。
因为奶水不够,刚开始给两个孩子喝奶粉。但他们竟然都不愿意喝,一直哭闹。实在饿得不行了,宁愿选择一边哼唧一边喝粥,就是不喝奶粉,喝了半个月的粥,就接受了母乳加辅食的“菜单”。
现在叶祺已经没有那么多奶水,买回来的奶粉只能让叶祺喝了,希望能喝啥补啥,让两个小家伙能多喝几天母乳。
“他们现在睡了,我们还在聊天,如果把他们放在身边,他们能睡得安稳吗?”
“我们可以不聊天,马上睡觉,我去刷牙。”叶祺说到做到,真的起身去浴室里刷牙。
蓝山看着她的背影直摇头,突然悲哀地发现,自从两个孩子出生之后,叶祺的注意力就从没放在自己身上,每天想着的都是孩子,他基本上已经沦为“保姆”一样的角色。
把杯子拿到厨房去洗干净,回卧室时叶祺已经刷完牙,正在洗手。
蓝山从背后温柔地揽着她的腰,微微含背,下巴垫在她肩膀上缓缓磨蹭,很暧昧地说了一句:“这回知道什么事情会影响他们睡觉了吗?”
叶祺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她手背上,“晨晨病刚好,你想什么呢?”
“想你和晨晨、小雨能一直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蓝山忍着痛,没有缩回手。
“话里有话?”叶祺挑了挑眉。
蓝山知道叶祺有心事,她很少主动做饭,早上的神态就不对,以做饭当借口就回避过去了,直到现在,她的举止还是有些怪异的别扭。想给她时间让她自己调节,又怕她习惯性钻牛角尖,思索了一阵儿之后,他决定还是挑明了问清楚,如果能帮她排解问题,那是最好;即便不能,也不会让她就这么默默憋在心里成了心病。
“有什么心事能和我说说么?”他柔声问道。就这么抱着叶祺,用肩膀推着她出了浴室,走回床边。
“没什么心事,你睡觉吧,明天还得上班,我去看看晨晨和小雨”果然,叶祺逃避了。硬是掰开他的手臂,转身就去了婴儿房。
儿子和女儿都睡得很香,叶祺坐在黑暗的房间里,脑子里翻江倒海。那一段从不曾在记忆里出现,却又突然出现的话,勾起了更多更多被她忽略的记忆。而那些记忆里的情节,让她有些震撼,更多的还有遗憾。
“出来,你别打扰他们。”蓝山蹑手蹑脚地把她拉出婴儿房,进了卧房才察觉叶祺眼睛红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别让我担心。”蓝山把叶祺带坐到床边问道,语气和表情都很严肃。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觉得……很对不起……我爸妈……”叶祺哽咽着,最后两个字声音轻的几乎难以分辨。
“哪里对不起他们?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一想到叶深临死前对叶祺说的那番话,蓝山就气不打一处来。说到底也是从小养大的孩子,竟然能说出那么伤人心的话,完全想象不到。
叶祺摇摇头,叹了口气,才悠悠说道:“想起小时候他们对我其实也很好的,只是我选择了印象更深的冷漠的部分记下来,把他们对我的关心都忘记了,你说,我是不是大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