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呼延大藏,他却全无人生最后一刻将要来临的恐惧,他既没有丑态毕露,也没有慷慨赴死,只是冷冷的看着那柄抵在他咽喉的银剑,微微吞咽的喉咙却叙述着他内心火热的渴望,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开心,欣慰,遗憾,却没有死亡前的感觉。他的整个心都系在那柄银剑之上,已经没有一点多余心思来关心除剑之外的事,那怕是死亡。
一点嫣红绽放在剑尖之上,鲜艳,浓烈,火热,就像呼延大藏那颗纯粹的心,唯剑之外别无他物,宁愿赴死也要睹上一眼,只为那剑后精彩纷承的世界。朝闻道夕死可矣!这世上还有多少人能说出这样的话,若是就这样死在剑下,会不会此生就再也见不到了。只要剑尖轻轻向前稍送,一个鲜活、棱角分明、有着独特色彩的生命就将枯萎凋零,白衣人却没有,也不能。同时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他心目中呼延大藏只是个纯粹又执着的人,爱恨情愁,心中何处可藏,他只藏的下一把剑。而他自己也只是个迷失了回家路的可怜人,梦里醒来,依稀有泪光,他只想找到回家的路。不一样的痴,却是同样的执着,同样的可以抛下任何事物,生死,爱恨,情仇。
只有纯粹的人,执着的人,没有杂念,没有物扰,精诚于一物,成就于一物,才值得他去培养,才能成为他的对手,才能让他见识到别样的风光,才能让他在生死间更进一步,才能找到回家的路。他不能,让他在自己剑下凋零,只因他不愿断了归途。
白衣人忽然笑了,像风一样飘过,带着一股怡人的香气,道:“你,不错!”
呼延大藏还是望着那柄银剑,眼睛还是死死的盯着,未曾眨动一下,仿佛是个木头人般。
白衣人笑意更浓,仿佛看见了稀世珍宝,道:“我,岳不群,可以教你,想学吗?”他一字一顿,像狼外婆蛊惑小红帽,充满了诱惑。
呼延大藏抬起头,脸还是那么冰冷,仿佛万年不化的坚冰,那双眸子却死死的盯着岳不群,好似熊熊火炬般在燃烧,他极力想要从岳不群的细微变化中看出什么,仿佛有些难以置信,又杂着浓烈的渴望,却又不能辨出岳不群话中的真假。他没有开口,只是等着,等着说话之人。
岳不群看着他,凝视着那点嫣红,笑道:“不过,你现在命是属于我的。我知道你现在武道已经走到了可走的尽头,苦苦追求,却了无前路,抑郁苦闷,想要到中原挑战武林耆宿,不仅完成师父的遗愿,还能在生死之间了悟,武道上更进一步,是不成功变成仁,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为了闻道,死对你来说又有何妨。却让你失望的是他们都不如你,和你只专于外功,十数年只精练一招‘燕返’,由外而内不同,相较于你,他们虽内外兼修,胜在博却失之精,你的纯粹,对剑道的执着,让你招式登峰造极,出神入化,世间罕有匹敌,他们不是你的对手,剑出必亡,一次次比试,只有死亡和迷茫,你不会得到更多。”
呼延大藏还是如铜铁雕成的塑像一般,纹丝不动。眼眸中闪耀着的光芒,更亮了。
岳不群收剑,入鞘,如行云流水,潇洒自然。
他又用斩钉截铁的口吻道:“若是你愿意将自己奉献给我,我会让你看到武道的另一片天空,是何等的宽广辽阔,风光是何等美妙。来吧,我也不会一直限制你,只要你能够击败我,你就自由了,你可以去任何你想要的去的地方。”
木头人样的呼延大藏,动了,他点头,道:“好,一言为定,不过我也要完成师父的遗嘱。”比铜塑更冷,更无情,更无心,好似说的不是自己,而是将别人的命,别人的荣辱交到岳不群手中,而不是他呼延大藏的,他眼中唯余武道,别的还又算得了什么,那怕都是自己的。
岳不群很开心,他喜欢这样忘我的人,唯有忘却了自我,才能毫无挂碍的前进,卸去了一切,将毕生一切精力都投入到一件事情中去,又怎会不进步,又怎会不进步的比别人快,又怎会不是一骑绝尘,将他人远远甩在背后。
只有这样的对手,才值得他竭尽全力,没有对手,空留寂寞,何谈输赢,何来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