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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二十七)白首成约

因笄礼杂事繁多,贵妃本许我及笄三日后再入梨园。不想翌日一早便有宫人来府,竟是圣上下旨赏赐及笄贺礼,宣我即刻入宫。阖府拜谢后,才知道贵妃昨夜已被迎回宫中,家人随即放了心。只四伯在我临出门时悄声嘱咐,若圣上诏见,定需谨慎应对。

入宫时贵妃尚未起身,内监引我先到圣上处谢恩。见高总管笑眯眯的冲我点头,心下犹自奇怪,殿内的人已尽数退下。见陛下肘支桌面,捂额沉思,忙上前行礼谢赏。

良久,才听到一声:“起来吧!”我站起身,心里忐忑,圣上莫不是有话要问?若在平日,早早便让我退下了。只见陛下缓缓放下折子,看向我道:“不用拘紧。你即是贵妃义女,便与寻常梨园弟子不同。今日诏你来也只是与你话话家常。”

我忙应道:“谢陛下抬爱。弟子定当如实回禀。”

陛下喝口茶,道:“你入宫有些时日了,又已及笄,与贵妃处得也甚亲厚。贵妃兄长杨钊之子杨暄,生得容貌俊雅,人又机敏,朕欲封你为宜安郡主,赐婚杨暄,你意下如何?”

我立时脑子嗡嗡,气血上涌,只知双膝扑倒。良久,才找回声音:“弟子及笄不久,昨日贵妃和母亲闲谈,曾说要多留弟子两年。上有陛下贵妃,家有父母高堂,弟子,不敢擅自作主!”

陛下沉思片刻,道一声:“下去吧。”我俯身欲走,又听他道:“此事还需斟酌,暂勿告知玉环。”我忙称是告退,才觉背脊透着丝丝凉汗。

见到贵妃时,宫人们正伺候着对镜梳妆,那光景,比常日更添十分恭谨,显是刚被敲打过。

我径自坐下,看着贵妃渐渐成形的发髻道:“玉姨的新月髻真好看!想想,其实玉姨每天都好看。我的脸要是有玉姨一半就好了!”

贵妃瞥了我一眼:“你娘当年可是洛阳坊间数得着的美人,不然你爹怎么能纡尊降贵非娶不可。你得了姐姐七分意思,剩下那三分也还算加分,也不知像谁?”

我扯着嘴笑道:“她们说眼睛像姑姑。”

贵妃拔下我的发钗道:“这发式太规矩了,和你不相称。你啊,不像姐姐那般温顺。眼神里透着乖张调皮!”

我随口道:“哪有!”

却听贵妃已吩咐侍儿:“给她换个发式。”又向我道,“你今天怎么来了,秋容丝桐也没跟着?”

我道:“陛下派人赐下礼物,进宫谢赏来的。”不敢提及赐婚之事,心下忐忑,静观贵妃神色,她只是笑眯眯地“嗯”了一声,看来全不知情。

正闲聊着,云容上前摒退众人,向贵妃道:“娘娘,打听出来了。那帕子是许合子呈给圣上的。”

贵妃怒道:“这个许合子,我惜她才艺,容她在梨园侍奉,她却帮着梅精。”

云容道:“陛下已命她留在骊山,不必再回宫中。但她一个弱质女流,怎么把梅妃从洛阳接到骊山,奴婢着实打探不出。”

贵妃释然道:“打探不出就不用再探了,任三郎裁断吧。再过两月便是三郎的千秋寿辰,咱们需想想有什么新奇的物事,往年那些歌舞大曲,实在有些乏味了。”

云容笑道:“别的不提,自打前年娘娘在陛下寿诞上作了《霓裳羽衣舞》,京中权贵们便以能赏到此舞曲为荣。去年六十寿诞时,陛下娘娘亲自主持,把此曲编成了三百余人的大曲,今年也定是不能少的。”

贵妃道:“今年不同于去年,并非大寿,此曲可有,但定得有新意。”

我欣喜道:“早听闻玉姨跳《霓裳羽衣舞》精妙绝伦,只是没见过——”

“有了!”贵妃忽然出声,朝秋容眼睛一挤,又意味深长地向我道:“此曲单人舞曼妙,众人舞恢宏。我想,今年可作双人舞。双人的话,虚实相生、情景交融。辰儿你想看?为师亲自教会你。”

我顿觉大事不好,万分为难地道:“啊?我弹曲还行,跳《霓裳舞》,只怕辱没陛下娘娘的好曲!”突然灵光一闪,忙道:“我想起来了,不是要‘新意’吗?现下坊间公孙氏的剑舞颇受文人追捧!”

“打住!”贵妃手持珠钗抵着我的鼻尖道,“你这丫头,最是贪玩躲闲!我早看过了,只要克服惫懒,你那筋骨还有得补救!刚说的剑舞,明日便请陛下召她入宫。”末了又加句,“对了,今日,你就跟着云容开始练习。”说着起身,“哎!教会徒弟,本宫去陪陛下游湖了。”

眼看着贵妃走出门去,云容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姑娘,任重道远!”

我虽跟贵妃练过几次舞,但绝赶不上云容从小的舞蹈底子,今天的练习也只是柔韧筋骨,我却累得犹如抽筋断骨。贵妃今日再也没回来。倒是午饭时听上菜的小丫头窃窃私语:“贵妃和皇上昨日吵完反倒更亲腻了!”、“是啊,皇上说贵妃更像寻常人家的妻子。”、“之前武惠妃也没敢像贵妃那样和皇上闹,你说寻常人家妻子是什么样啊?”、“大概像我爹娘那样床头打架床尾和吧。”、“嘿嘿……”

晚上刚进家门,就觉得气氛不对。人人看见我都喜气洋洋,连说恭喜。我拉住迎出来的秋容:“到底有什么喜事?”秋容表情复杂地告诉我:“小姐,房家下聘了。老爷命人收了聘礼,正在房里等你呢。”

我脚步顿住,不知该向前,还是往后。爹娘对房家定然是合意的,但我今天才对圣上托辞,贵妃和母亲要再留我两年,若圣上知道此事——一块的大石又压到心头,我转身朝大门跑去,全然不顾秋容一声声叫喊。却刚出门就被人拦住。

“这么急,到哪儿去?”是姑父和姑姑。

姑姑接道:“你这是乐得丢了魂儿了?”

姑父把我们拉到一边,道:“别着急,自己怎么想的,说出来我们才能帮你。”

想起圣上的嘱咐,但此时此地,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嗫嚅着开口:“今天进宫……”

将圣上的意图讲完,我看向姑父:“陛下,会怪贵妃吗?会治我和爹娘违逆圣意吗?这,算是抗旨吗?”

姑父看我片刻,展颜一笑:“哪会这么严重!”,又郑重向我道:“但圣上已经动了心思,你的婚事再拖下去,必然——”

我知道姑父停顿的意思,“必然不由人!”

他似安慰地继续道:“不要小看陛下对贵妃的在意。圣上或许有意促成杨家和咱们的联姻,但他没有先问贵妃,却先问你,就说明他希望你愿意,贵妃开心,皆大欢喜。更何况房家下聘在前,圣意飘忽未定,何来抗旨一说。你若怕有违前话,就先将亲事定下,再陪你爹娘两年,想来房家也不会为难。此事关键倒是你,一生一世很长,房乘可是你心中良人?”

我脑中忽然闪出“你会成为我此生的唯一,和和美美,便是一生。”脸上露出笑意,向姑父道:“两年,房家会同意吗?”

姑姑含笑道:“这是长辈的事——”

我打断她:“我亲自去和他说。”看看天色还亮,“现在就去。”

姑父拉着我:“我和他父亲有些交情。正好,我送你。”说着,让等在旁边的秋容陪姑姑去见爹娘。

我灵光一闪,笑道:“姑父,你等我一下。”飞奔入院,到房间找到那个木盒,里面的钗清透莹润,夕阳下笼着淡淡的光晕。我拔下头上的发饰,将玉钗换上。这是乘哥的钗,我来日的夫君。此刻起,我会要让自己全心全意地接受他,依赖他,爱他……

马车临近房府,我不由忐忑紧张,毕竟是下了聘的姑娘,虽然之前也来过,但今时,不同往日。姑父看我别扭着不愿下车,“哎”一声,笑着进了房府。约有半盏茶功夫,车窗“咚咚”两声,帘子掀开,是房乘清俊的笑脸。

他开口道:“出来。”

我指指门口,为难道:“你家下人在。”

“那我进去。”

我忙道:“更不行!”

他问:“那你为什么跟来?”

我坦诚:“想见你。”

他笑意扩大,伸手接过我撩的帘子,肩膀靠向车厢:“那我就这样看你,戴着我玉钗的你。你姑父正在和我爹谈。”他沉默片刻,“这么多年才遇到一个你,再等两年算什么!”

我心里是如蜜的甜,嘴上却道:“你比我姑父小不了几岁吧!”

他道:“怎么?你嫌我老?”

我忙道:“不是,我怕耽误你。”

他却转头欲走,我低声叫住他:“你到哪去?”

他坏笑着道:“去跟我爹和你姑父说,立刻成亲!免得我又多打几年光棍儿。”

我气急败坏,“你”一声,扔了撩着的帘子,他大笑着走回。

夏日的余晖映在我们脸上,谈论着风中的桂花香,忽略了过墙的翠竹影,红的门,白的墙,夕阳把车影拉得很长很长……

昨晚姑父的意思是,让母亲先把圣上欲赐婚及房家下聘之事告诉贵妃,请贵妃探明圣意后见机应对。但因为我,让家人贵妃担上干系,我于心何安?天未亮,我顶着微肿的眼袋准备入宫。驾车的家丁提醒我:“四小姐,七夫人还没到。”我道:“我娘今天不去了,走吧!”这个时辰,贵妃还在沉睡,陛下应刚起身,或准备朝会,或在勤政楼处理紧急政务。我看了看四伯静候的马车,今日并非大朝日。我努力带上笑,直奔勤政楼。

远远看去,早有三两官员等在楼侧偏厅。我不敢贸然打扰,只好找了个眼熟的小太监,请他转告高总管,自己要见驾,最好在贵妃起身前。然后带着丝桐站在廊上静候。

太阳越来越烈,眼看一个时辰将过,我略动了动站僵的腿。正殿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来的是李晴空的父亲——右相李林甫。他瞄向我时眼神一变,步子停住,道了句:“宋姑娘近日鸿运当头啊!”莫明地,心里一阵惧怕。直到他走过,才想起要还礼,耳边已传来“宋辰,觐见——”

下跪,行礼。陛下让平身时,我却一个不稳又跪了下去。陛下道:“给她个榻。”

我忙道:“弟子惶恐。弟子情愿跪着回话。”

陛下道:“是要回昨日之事?”

我再次将头俯下:“禀陛下,昨日,臣女与漳南县男房琯之子房乘已通媒聘之礼。臣女有负陛下美意,特来请罪。但弟子昨日身在宫中,家人、房府和贵妃对陛下圣恩一无所知,望陛下万勿见责。所有罪过,弟子愿一力承担。”

“一力承担?”圣上静默片刻,“朕,要房琯的命。”

我大惊,心思电转,叩头道:“陛下,弟子愿以死谢罪!房大人还要效命朝廷,请陛下宽恕!”

“哈哈哈哈……”头上一阵大笑,“果然是宋璟的孙女。颇有你祖父的果敢刚毅。起来吧,杀了你,朕怕要后宫不宁。就罚你延婚三年,晨昏定省侍奉玉环吧!”

早上省视问安,晚间服侍就寝,这是要我留住宫中了。我埋下头,朗声道:“贵妃是弟子义母,弟子侍奉在侧乃是本分。只是陛下,房大人?”

“房琯是国之栋梁,朕还要让他帮朕修缮温泉宫官署呢。“

我忙谢恩。正要长疏一口气,又听圣上道:“晨昏定省之事,自己去跟玉环提”。长辈看待子女,最是讲究诚心、甘愿,我去提和奉旨做,自然有极大的不同。圣上许是不愿贵妃知道其中原委,又想让贵妃开心,对贵妃的情义果然不同以往。于是含笑领命。

心里有了着落,身上也轻快许多。我一边跑向宫门去接芷兰;一边寻思着房乘听到延婚三年时的表情。哼,谁让他那么着急提亲!同时,幸亏他这么着急提亲。不觉间,脸上满满都是笑意。

宫外艺人到御前表演要经过繁冗的审查教习。但昨日陛下听说“剑舞”后,下令今晚便要观赏。所以芷兰一行并没被多为难,才将中午就进了梨园。

我歉意地向芷兰道:“姐姐,你不会怪妹妹没问过你,就在娘娘面前举荐吧!”

芷兰道:“哪个舞者不想在君家一舞,搏个誉满京华?姐姐谢你还来不及。再说你不是已经让你乘哥连夜告知我了吗?红绡坊的姐妹们还等着我回去分赏呢。”

我眼一翻:“还是姐姐大方!”

芷兰“哼”一声:“舍不了银子,当不着大娘。”

我推着她向前:“是是是,公孙大娘,您必将心想事成、望得月明。”说着靠向她,低低一声:“裴将军——”

她骂着“死丫头”打来时,我本以为可以“嘿嘿嘿”的跑开,却忘了她是个会武的!

傍晚时,几个颇得圣心的王爷公主纷纷前来,理由各不相同,目的却是一致:欲伴圣上同赏剑舞。圣上一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更招来一众皇亲贵胄。就连太子、李相也闻训赶来,要沾一沾圣上的洪福。

丝桐看着满堂的权贵嘀咕:“公孙姑娘在红绡坊已演过多次,这些人怎会没有见过!”

我道:“上有所好,下必效之!”转身去侧室帮忙芷兰。

侧室艺者人潮鼎沸,我却一眼锁住某个背影,穿过人潮向他道:“你怎么在这里?”房乘转身,正欲答话。云容忽然闪过来:“辰姑娘,娘娘有请。”说着向房乘一笑,“这位必然是房二公子,同去觐见吧。”

房乘向身后的芷兰一行道:“你们先按之前说的排着。”便拉向我的手,“走吧!”众目睽睽之下,我微微一挣,没有抽出,再挣怕折了他的颜面,只好由着他。低头眼角一瞟,却是芷兰打趣的笑着,一脸“我懂”的表情。更觉脸上热辣辣火烧云一般。

好在他还有些分寸,见贵妃前放了我。

俯身行礼完毕,贵妃道:“果然一表人才。听说你已过了弱冠之年,家中可曾有通房妾室。”

房乘道:“微臣母亲一生执念:一生一世一双人。微臣不才,愿承母亲之念。”

贵妃道:“人生漫漫,‘一双人’虽已不易,却不足以度过诸般无常。你需得重她、敬她、信她、护她。”

房乘思虑片刻,从颈中拿出一个玉石吊坠递于我,向贵妃道:“微臣原有一兄长,出生未足一岁,日夜啼哭,终至夭折。待到微臣出世,又是日夜啼哭不止,母亲深怕旧事重演,便到庙里请来这块红玉髓保臣平安。后来母亲退隐尘世,唯有这块玉髓是臣的一点痴念,从未离身。现将它送给未来的妻子,臣必将待她如珍如玉,如珠如宝。”

贵妃隐了隐眼中的泪光,道:“你母亲可还康健?”

“现在家中静养。”

“嗯,是个有孝心的孩子!要曾定了婚期?”

我忙接口:“怎么也得三年后吧。”

贵妃笑道:“你这丫头倒是不急。问过你爹娘没有?”

我忙顺话接道:“不急不急,怎么也得趁出阁前好好孝顺孝顺爹娘和义母。”

贵妃捉呷一笑:“孝顺我?你倒说说,打算怎么孝顺我?”

“搬,搬到宫里,晨昏定省怎么样?”

“天天想疯在外面,偷闲躲懒的丫头,今儿是奇了!”贵妃饮上一口茶,了然地笑道:“你爹娘快要回洛阳了吧!行!明天就让云容给你安排。”

我行礼道:“谢玉姨恩典!”一口气却仍是不敢吐出,只觉身旁房乘目光灼灼,似要将我盯出洞来。

刚出贵妃处,房乘便冷声道:“为什么?”

我看了看来来往往的宫人:“这里不是说话之处,出宫再跟你解释。我们先去找芷兰。”

他也知道轻重,跟着往前走,不想又传来一声:“拒绝、推辞、两年、三年。嫁给我,就那么让你为难?”

我急忙伸手攀向他胳膊:“不是,你别多想。”

他语气稍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低声道:“圣意难违!”

他挣开我:“圣意难违?还是你想攀龙附凤?”

“你——”我待说些什么,他却已疾步向前。我正要追上去,却听身后一声“辰儿”,是俶,只好驻足行礼。

俶道:“不用去馆里,又定了亲,以后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我们都生分了吗?”

我笑道:“还是要日日进宫的。听说王妃已有身孕,恭贺你”,想说“喜当爹”,却想起他早已当爹,硬生生得转成了“喜得贵子。”

他默然一笑:“定了亲,口齿都不伶俐了。我倒想要个女儿。”

我略有些窘,解释道:“我心里有事,头脑——”

“去吧!”

我冲着他的一脸了然感激一笑。向前追去。

宴席将始,哪有让人安心说话的空隙。我看着坐得远远的房乘,看着满堂的皇亲贵戚,不出意外的言笑晏晏,不出意外的舞动四座,不出意外的恩典厚赐……陛下圣心大悦,决定在千秋寿辰时加入剑舞一项,并封芷兰为梨园乐营匠,负责组织教习。

宴罢人散,我和丝桐随着一众贵胄走向宫门,终于看到等在我家马车旁的房乘。

忽然一个女眷的声音响起。“宋姑娘,听说前些日子去牢房一游,不知令堂有没有备下小葱拌豆腐,给姑娘去去晦?”

小葱拌豆腐,这显然是骂我不清白。我转身看去,原是郡王妃崔绫,身旁簇拥着杨家诸人。我不愿与她们相争,正要离去,又听杨三姐道:“一个姑娘家,大半夜衣饰不整的闯禁,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周围女眷不少,我怎能任她们如此坏我名声,正要出语辩白。

俶不知什么时候上前:“前些日子听先生说,宋姑娘被师母派去景龙观寻他,遇到鬼打墙回不了家,我和火火死都不信。今晚正好,宋姑娘快给详细说说。”他刚说完,宫门下穿堂风‘嗖’地刮过,扑的人热身子一个哆嗦。

“谁要大晚上听什么鬼故事啊!现在可是七月,快走快走!”崔绫拉着俶向宫外走去。张洛“呀”地一声:“七月鬼门大开,百鬼夜行……”众人一听,甚是忌讳,忙朝自家车轿走去,转眼面前就只剩下我、张洛、丝桐,还有正向我们走来的房乘。

我向张洛感激一笑,道:“谢了。问你个问题,你最初不是很讨厌我吗?为什么最近反而帮我?”

张洛看似无聊地摔着胳膊:“哎哟——,也不是讨厌你,只是不喜欢她。”我看看丝桐,只见她不以为然的转过身去。听张洛接着道:“我在京中最亲近的朋友也没几个,就晴空姐姐和表哥。”她嗓音忽然转小,“但爹一直不让我和晴空姐姐玩,说我笨,怕被她绕进去。我跟你说,本来我才不在乎呢!可五月时,前左相李伯伯设宴待客,除了我爹和几个表哥,前朝竟没有一个人来。我爹说是被睛空姐姐的爹吓得……”

张洛犹在说着,我见一群命妇簇拥着李晴空走来,忙拽了拽她,身后房乘将我往后一拉,便将路让了出来。李晴空走在中间,目不斜视直直地从我们面前走过。房乘一句:“我送你回去。”才将我拉回神。我看向张洛,她笑笑:“我先走了,倓在前面等我呢。”

我和房乘走向马车,直到出了宫门,才装着愠怒向他道:“怎么?不恼我了?不说的攀附了?”他叹息一声:“你有你的立场和不得已。”我掏出他的玉髓,堵气道:“还说敬我信我呢,还给你。”他笑着向我深深一揖:“娘子,小生错了,恕了这回吧。”我呸了一声:“哪个是你娘子!”拿着玉髓的手却已被他握在的中,“小生送娘子上车。”

我嗔他一眼,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洛洛说的前左相,可是我及笄的礼赞李适之?”

“正是。”他略一沉默,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躲避李晴空?”

如今,我对这个名字充满了遗憾、愧疚和不安,本能地不想面对这个话题。只好故作轻松地打趣道:“房二公子恃才傲物心有所属呗!”

他笑:“娘子聪明!”又正色道:“李晴空心思聪敏长袖善舞,跟我不是一路人。”想了想,又道,“或者这样说,读书人的清高和气节,让我不想参和到前朝党争中。”

一个问题几乎要脱口而出,我看看周围,慎重道:“那你父亲,是站哪边?”

他锁住我的眼睛问:“这个问题,你问过你伯父吗?”见我良久不答,他继续:“站在道义的一边。”

伯父们会站哪儿?我从未想过。姑父和太子亲近,贵妃待我如师如母……

似乎觉得气氛太沉重了,他笑着打断我的沉思:“我不是我父亲,没有为国为民的情怀。你若愿意,待我们婚后,便带着母亲回东都,或到江南,买上几亩薄田,建个桃花源。”

我笑笑:“好。”扶着他手上了马车。

心里仍忍不住思索,祖父一生感叹良多,为君者最重制衡之道。火火时常愤懑,只因李林甫权势熏天,数次危及太子。圣上近几个月的举动明显是想把太子和杨氏联在一起。猛然想起,圣上说将我赐婚杨钊之子杨暄,难道杨氏族人中,圣上要扶植的是杨钊?那四伯五伯——至少圣上希望他们站在太子一方。圣上赐婚之事,家里只姑姑、姑父和爹娘知道,不知伯父们可知晓圣意?

平日只知玩闹,如今串到一起想来,心里一阵后怕,自己差点就成了别人棋盘上的子!不由长舒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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