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邺城。
车骑将军(二品,三公级将军)彭府的会客厅里,父子俩争执着。
眼见起义队伍越来越庞大,心急如焚的彭珏带了几分质问的语气:“如今天下大乱,起义军四起!父亲为何不肯出兵镇压?”
“你这是对父亲该有的语气吗?”彭晟(字瑾瑜)呵斥道。
彭珏楞了一下,却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父亲身为朝廷重臣,食君之禄,却不行臣之责!以权谋私,弃幼帝于危难间,置百姓于水火中!”
“放肆!!”彭晟狠狠地扇了他一记耳光。
彭珏捂着脸,愤愤地离开了会客厅。
次日,管家慌忙地跑来:“老爷不好了,大少年带了十几名贴身随从离家出走了。”
彭晟故作生气地道:“这不成器的逆子,就随他去吧!”
心下却是十分高兴的。
儿子私下里偷偷与他两个表弟谋划镇压起义军一事,自己岂会不知?
昨日里那场吵闹,就是为了撇清关系,好让他放手去做事!
若是此仗败了,权当是一番历练。有高手傍身保护,生命安全自是不成问题。
若是此仗胜了,还能闯出一番天地,启不更好?
无论怎样,对外且说:‘儿子大了,管不了了!’
与彭珏通信的两位表弟。
一位姓蓝名轩,字舜羲。年方十四,家住清北,父亲领奋威将军(四品武官)一职。将门出生的蓝轩,能文能武。从小习得一生好武艺,又熟读兵法,擅领兵打仗。生得眉清目秀、气宇轩昂。
另一位姓许名琰,字九渊。年方十三,家住平原。父亲领宗正丞(四品文官)一职,爷爷领尚书郎(三品文官)一职,祖上三代皆是文官。所以许琰从小饱读诗书、熟读兵法,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生得又是玉树临风、俊美无双。可惜天生一副花花肠子,不知祸害了多少姑娘。
为了避人耳目,彭珏一众人一袭江湖人士装扮。按着信中所约,来到了东阿的一家小酒肆,随意点了几个小菜,便在席间坐下。
酒肆虽小,倒也还算雅致。
中间横着一张木制屏风,古筝悠扬的旋律缓缓传出。
那筝音犹如桥下潺潺的流水,清澈动人。接着又似溪里的泉水叮咚,欢快流淌。再如山间的兰花,吐气芬芳。突然曲风一转,犹如万丈瀑布急转而下,气势恢弘!再如走马摇铃,火急火燎。最后又如孤鸿低飞,哀鸣声声。
彭珏细细听着,眼前浮现出一幅幅画面,那是战前战后百姓截然不同的生活状态。
彭珏皱了皱眉,朝嘴边送上了一口清酒。
不一会儿,屏风里又传来了凄婉的琵琶声,伴着女子的低吟浅唱。
“月朦胧,星朦胧,柳色亦朦胧。夜儿静,风儿轻,传来琵琶音。如今月下谁家女,犹奏琵琶行。水呜咽,乐铮铮,催人泪满襟。山阳郡,乌蓬中,羁旅感慨生。相逢何必曾相识,同是天涯沦落人。”
曲调哀伤,不禁使人潸然泪下。
彭珏望着酒肆外那一轮明月,黯然神伤:‘不知到时还会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
一个不协调的声音,打破了酒肆的沉静。
“小娘子声音真是好听,唱得大爷我心里直痒痒~~嘿嘿~~让我好好瞧一瞧,看看小娘子生得漂不漂亮~~~”说话的男人身肥体胖,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身花色绸缎汉服。语气轻薄,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推开屏风。
彭珏闻声转过头来,但见那屏风已被人推开。
少女杏眼圆睁、满面惊恐地倚在老者身旁。
老者六十多岁的年纪,头发花白,型如枯槁,拉着少女的手也是颤颤巍巍。
少女约摸十二三岁的年纪,脸若圆盘,肤若凝脂,一双漂亮的杏眼因惊恐而圆睁着,双颊飞红。头上插了两根银制的发笄,长发飘飘。一席浅黄色的长裙极地,白玉般纤细的双手环抱着琵琶。未施粉黛,已如美玉。
彭珏竟有些看呆了。
“小娘子生得真是美丽,在这弹琴唱曲岂不可惜。不如嫁给我当个小妾,好过这里弹唱卖艺~”那中年男子正说着,却是将脸凑了过去,撅着嘴就要亲下去。
少女吓得闭上了眼睛,差点哭了出来。
彭珏纵身一跃,一记飞腿扫去。只听得“嘭”的一声,中年男人应声倒地。
那中年男人抚着脑袋,从地上爬起,刚要破口大骂。
彭珏抽出随身佩剑,头也不回,却是不偏不倚地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还不快滚?”
中年男人闻言,小心翼翼地绕过剑锋,胆战心惊地从地上爬起,战战兢兢地离开了酒肆。
“没事吧,姑娘?”彭珏关心地问道。
少女睁开双眸,只见一位面容英俊的翩翩公子正关切地望着自己。脸上不由自主的红了几分。“我没事……谢谢公子。”
那两抹红晕比之腮红更胜几许。宛若三月里的桃花,令人着迷。彭珏又有些看呆了。
“看样子,我错过了什么好戏呐!”少年拍了拍彭珏的肩,邪魅地笑着。
那少年眉入双鬓,眼若桃花。高挺的鼻梁,尖锐的下巴。白皙的脸庞上薄唇轻启,说不出的邪魅动人。
那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彭珏的表弟许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