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见状面露惧色,牵着叶雨荷衣角不肯过去。
“别害怕,大师不是坏人,他要帮你看病。”叶雨荷笑着劝道。
看着法行微笑和蔼的面容,小乞丐似乎慢慢放下了戒心,走到了法行面前。
法行微笑着拿起小乞丐的手,将手指按在脉搏上为他把脉。
“从脉相来看,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或者是经历了一些极其不愿意接受的事,致使精神混乱,一般小孩承受能力低,极有可能回导致这种后果,”法行按着小乞丐的脉搏沉吟道,“只要让他恢复平静,渐渐适应,就能渐渐好转。”
正当法行准备将手收回来时,他眼神中猛地闪过一道精光,因为他发现小乞丐脏兮兮的小手上似乎纹着一些痕迹。他赶紧将小乞丐的衣袖掀起,周围的人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皆凑了过来。
只见小乞丐的小手上竟有一条正欲腾飞的黑色龙纹,纹路细腻,勾勒传神,纹风颇具风骨,一看便知来历不凡。
“大师,这龙纹是何来路啊?”明千弈也是见到了小乞丐手臂上的龙纹,惊疑道。
“这龙纹的来历我或许能猜到,但我想请东方施主说一说,与我的猜想印证一下。”法行转向东方沧澜道。
东方沧澜稍作思考,道:“这似乎是'骁龙骑'离氏的家纹。”
“阿弥陀佛,东方施主与我所猜无异。”法行道。
看着明千弈脸上茫然的神情,法行微微一笑,道:“武林中人或许对这个名字不太熟悉,我先来给大家说一个故事。”
“三十年前,先皇登基,天下本该是一片新兴气象,怎知先皇为政骄奢,朝堂之上佞官得势,百姓们的生活反而极其艰难。先皇不喜禅教,下令焚毁了许多禅教典籍,致使佛法衰弱。我师一言禅师只身前往遥遥西域,欲取禅教经典,弘扬佛法。当他途经陕甘以西,昆仑山附近时,由于地处高原,水土不服,害了病症。当时他在一处林子里休息,怎知路上忽冒出七八个强匪,若是放在平时,莫说七八个,纵是十几个先师都能对付,然而此时他身体极其虚弱,却是难以抵抗。”
“就在此时,一对走贩父子恰巧经过,父亲有三四十岁左右,但面色极其虚弱病态;他儿子虽只是二十不到,却是十分精干。那些个强盗立马将目标转移到了这对走贩父子,先师他本来非常担心,但那少年身手极其厉害,武功路数广博,虽说只是皮毛浅尝,但对付几个小毛贼却已足够。那七八个毛贼虽说都比他高大,但都是胡乱击打,破绽百出,十多个回合便被打得落荒而逃。”
“这少年好生了得。”闻至此处明千弈惊叹道。
“这少年确实非凡,我师见与他有缘,便欲传他武艺。当时我师的武功已是如臻化境,按理来说常人难以领悟,但那少年悟性也是极高,在那极短的时间内竟颇得几分真传。我师本想收他为弟子,然而他身负重担,不知取经之行能够安然而返,便没有如此。”
“待到十年后他取得经书再回中原后,他特意回到了之前遇到那个少年的地方,却再也找不到那位少年了。”
“这倒是可惜了。”明千弈叹道。
“呵呵,这少年后来的成就可大为不凡。”
“哦?”明千弈面露好奇之色。
“当时北胡侵犯边境,边境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然而中原王朝由于长年的安逸享乐,已是没有任何将领军队能够驱逐北胡。就在这时一人自动请缨,愿前往北方,然而这人之前只是军队里的一名小偏将,先皇认为其只是年少气盛,并不可靠。可军中许多老将都向先皇推荐他,而且他当时放出豪言,朝廷之中已无人能在武艺之上相敌于他。先皇在皇宫之中摆下擂台,无数将领上台挑战,却无一人能将之击败。先皇大为惊叹,遂命其为平北先锋,出征北方。”
“此人莫非便是一言禅师之前遇见那少年?”明千弈问道。
法行点点头,道:“此人姓离名弘,为人刚正耿直,且武功高深,不仅得先师传授,之后更得多家门派之长,若是放之江湖上已可独当一面,在朝廷几乎已是无人可敌。离弘带领军队到了北方以后,整顿军纪,练兵强军,由他带领的先锋营屡战屡胜,一扫中原军队之前的颓势,他也因功被提携为将军。没过五年,之前被胡人占领的国土全部被离弘收回,他所领辖的军队被称之为'骁龙骑',已然成为朝廷第一军队。”
“可惜朝廷依旧是佞臣当道,既然北胡已经被驱逐,他们便认为离弘已经没有了价值,而且离弘为人正直,不肯成为他们的党羽,他们便在谋划如何除掉离弘。他们给先皇进谗言说离弘功高震主,在军队里呼声极高,有可能会起兵造反。先皇虽说没有立即将离弘贬职,但却暗中在他身旁安插了许多督军与亲信。”
“不久之后北胡再次进犯,这次他们并没有大规模进军,而是以小搓人马游击骚扰当地百姓。离弘亲率一支轻骑追击,长驱直入,怎料这竟是胡人所设圈套,大批隐藏的胡人忽然出现,离弘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这离弘最后又如何了?”明千弈惊道。
“离弘武艺非凡,骁龙骑亦是非同寻常,他们拼死终于冲出了胡人的包围圈。然而胡人大军紧追不舍,骁龙骑发出信号烟火让大营发兵援助。此时先皇派来的那些督军却以为防止胡人趁机袭击大营为由勒令武将们不准出兵援助,由于他们手中握着先皇给予的特令,武将们不敢违犯,致使最后没有一兵一卒前往支援。”
“没有援兵,纵使离弘与骁龙骑武艺再高,亦是敌不过一波接着一波源源不断的敌人。他们仅剩的十数骑被围追至一处悬崖峭壁,他们知道今日已是难回,为有紧握长枪,拼杀至最后一刻。
天妒英杰,离弘与他所带领的将士终因寡不敌众,奋然自尽,跃下悬崖。”
说至此处,法行亦是长叹了一口气。
“哼,铁血忠骨黄沙葬,马革裹尸破敌甲,自古从不少忠臣良将,却只能因那些谗臣的耳边之言而枉死。”东方沧澜沉声道。
明千弈暗自点头。
“离弘与十数骁龙骑坠下山崖身亡,那些督军却上报朝廷说离弘背叛朝廷,投身敌营,一去不返。先皇震怒,本来下令要抄斩离弘全家,但许多老臣上书为其求情,也说此事无凭无据,不可妄下断言。先皇虽没有下令抄斩满门,但依然要将其家人全部流放南疆。”
闻言众人皆是叹惋,心直口快如秦瀚宇早已大骂出声。
明千弈注意到,听着法行的讲述,小乞丐眼里竟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这小友手臂上的龙纹,乃是离弘为其孩子而纹,所以我猜想这位小友乃是离氏后人。”法行看着小乞丐道。
“大和尚你说的没错,离弘便是我的父亲。”
忽然小乞丐稚嫩的话语传入众人耳内。
明千弈等人大惊,因为这之前小乞丐都是疯疯傻傻,连一句完整的话语都表达不清楚,此时竟能流利说话,自是让人震惊。
“明施主无需过于惊奇,这种病症便是如此,有的时候只要是一个小小的契机,便可能会让病人痊愈。”法行道,随即转向小乞丐道:“不知小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小乞丐眼眶红肿,似又要流泪,哽咽道:“爹爹没有回家,娘亲又不知要带我去往何处,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强盗坏人,那些押着我们的官差们都被杀了,娘亲也自杀了......”
说至伤心之处,已是泣不成声。
明千弈心中暗自怜道:“在他这么小的年纪就经历了这么悲惨的事,也难怪之前会疯疯傻傻。”
沐苏颜早已清醒,听着小乞丐的经历,也是红了眼眶,拉着他的手柔声安慰道:“我之前以为爹爹死了,我便是世间最惨的人了,可没想到你比我还要可怜,那些伤心的事就别去想了。”
众人听着沐苏颜小大人的口气皆是哭笑不得,同时也暗赞她的懂事。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沐苏颜问道。
“是娘亲给我取的名字,离雁遥。”小乞丐似乎又想起了死去的娘亲,话语伤感。
“嗯,雁荡万里,天下逍遥,好名字。”一旁的东方沧澜赞道。
“你娘为你取这个名字一定是希望你能够像大雁一样快乐,所以你不要总是去想那些伤心事,多去想想自己的将来。”叶雨荷摸了摸离雁遥的头安慰道。
“嗯,我知道了。”离雁遥说着便要用袖子去擦眼泪。
沐苏颜见状赶紧拉住他,娇嗔道:“你这衣服袖子这么脏,小心把眼睛给弄坏了。”随后拿出一张手帕替离雁遥擦了擦泪水。
明千弈看着他俩心中莫名一暖,他小时候从未有女孩像这般关心自己,直到来到江南遇见的花旖雯与叶雨荷。花旖雯给他的感觉就是蛮横任性的小姑娘,叶雨荷不同,她更像江南那般温柔如水,而明千弈似乎更喜欢与叶雨荷在一起时的感觉。
“阿弥陀佛,雁遥小友的父亲离弘施主与我师渊源不浅,如今离弘施主已去,不知你是否肯随我前往梵云寺。”法行朝离雁遥询道。
离雁遥闻言大骇,喊道:“我不要当和尚,我不要剪光头。”
童言无忌,法行只是微笑,道:“去梵云寺并不是都要当和尚,你也可以当俗家弟子啊。”
“那我也不要。”说着离雁遥赶紧躲到了叶雨荷身后,
看着离雁遥的样子明千弈笑着摇了摇头,像法行道:“大师,先前洛紫皇曾嘱咐在下要将雁遥带上无上峰见我师父,虽说洛紫皇是外道邪人,但我既答应于他,自当不负。”
“也好,反正我也要上无上峰拜访杨正岚前辈,若雁遥小友与无上峰有缘,那自是投入无上峰门下为好。”法行释然道。
离雁遥悄悄松了口气,那样子倒逗得沐苏颜轻轻一笑。
此时东方沧澜忽然道:“苏颜,等明日葬了你爹,你便跟我回万仞谷吧。”
“我不认识你,我不要跟你走。”沐苏颜拒绝道。
叶雨荷忙道:“苏颜,东方掌门是你娘的哥哥,是你的舅舅。”
“既然他是我舅舅,为什么刚刚他没有救我爹爹。”沐苏颜红着眼睛道。
“唉,苏颜,有的事情不是我们能够阻止的。”叶雨荷劝道。
“我不管,我不要去什么万仞谷,我要和雨荷姐姐。”说着抱住了叶雨荷的柳腰,将头埋在后者怀中。
明千弈见东方沧澜微露尴尬,道:“东方掌门,我看不如这样,素颜她刚刚失去亲人,留在雨荷旁边对她平复情绪也好,若万仞谷中有要务需要你处理,你可先行回万仞谷,待我们回无上峰之时我再将苏颜送至万仞谷。”
东方沧澜稍稍沉思,又看了看沐苏颜,道:“这样也好,那便要麻烦明少侠了。”
“皮毛小事,何足挂齿。”明千弈谦道。
“既然如此,绿水长流,在下便在此与众位道别了。”东方沧澜向在场众人微一抱拳。
众人也是回了一礼,只见东方沧澜犹如凭虚御风,随意一跃,便已在屋顶之上,转眼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