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们竟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东方沧澜唏嘘道。
“人生有许多事都是说不准的。”花盈月道。
“也是,”东方沧澜摇了摇头,“今日我们二人当真要拔剑相向吗?”
“这么多年未见,我倒真的期待你的剑又快了几分。”花盈月眼神里透出一股凌厉。
东方沧澜闻言轻叹一口气,右手轻轻抬起,手呈握状,似乎是握着什么东西,可众人仔细视之,却怎么也没发现什么东西。
“东方掌门这是在做什么啊?”叶雨荷表示对东方沧澜这个动作无法理解。
而此时苏定淮瞳孔猛缩,眉头皱紧,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极其震撼的事情。
“二哥,你怎么了?”明千弈以为前者是身体不适,关心道。
苏定淮摆摆手,凝重道:“你们仔细看东方沧澜的手上。”
明千弈定睛而望,发现月光打在东方沧澜的前方,在他的手上方似乎发生了偏差与折射,散着一种奇异的荧光。
“这是怎么回事?”明千弈疑惑道。
“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那把无影之剑,'明泉'吧。”苏定淮叹道。
“无影之剑?这世间如何会有东西能够无影无形呢?”明千弈奇道。
“我也是曾听师父说起此剑,据传在西北天池之中,有一种奇异的鱼类,名为'琉凇'。它生得通体透明,而其骨却又是坚硬无比,堪比铁石。一般的琉凇都生得十分细小,然而在整个天池之中唯有一条琉凇王,能生长至四五尺左右,可说是天地间的神物。既然是奇物,垂涎之人自然不少,哪怕是王公贵族亦是如此,可妄图染指的人多如牛毛,却无人能真正将之捕获。”
“像琉凇王这种神物,是真正唯负有机缘之人方能得之。据说当年唐应君坊主为求得琉凇王之骨,带领百名家丁在天池岸边住了整整四年,方得遇见一条琉凇王衰老而终。这琉凇自脱胎而出,便是通体透明,常人肉眼难以辨别,唯有当它们临终时,方才会显现出一种苍翠的绿色,但这种绿色维持时间仅仅只有短暂的几刻钟,时间一过,当生机完全褪去,便会恢复透明,随即沉入天池之底,也唯有在这段时间里方是取骨的唯一时机。虽说唐应君坊主适逢机缘,可为得到这琉凇王骨他也是折损了近半数的家丁,就连他也差点折在那天池之中。”
“唐应君坊主从天山回来后用了近一年的时间身体方才恢复,随后又用了不下十年的时间终于铸成明泉剑。明泉剑身无形无影,轻盈灵动,出招时丝毫无行迹可察,同时它又是世间最为轻巧的剑,驭剑者的速度能够得到一个极致的提升。”
苏定淮娓娓将明泉的来历道与众人。
“当年第一代剑赏这柄剑名列第二,可说是一柄不世神兵。”
“不知花盈月该如何应付。”明千弈心中暗自思索,不知是因为花旖雯还是因为刚刚知晓了一段自己大哥的往事,他对醉花阴的恶感倒不如之前那般了。
花盈月表情淡然,只见她轻轻抬起皓腕,恍然间仿佛有一道轻柔的月光由她的袖中探了出来,玉手微抬,她的剑竟隐匿于她的袖中。
只见她好似握着一道满月的清辉,正与天空中的圆月遥相呼应。剑柄晶莹剔透,剑身匀长典雅,在那剑锋之上,似乎跳动着月辉银芒。然而这灵动的月芒虽然看似温和,但谁都不敢怀疑藏于其中的凌厉。
“好美啊!”看着花盈月手中月芒般的长剑,沐苏颜发呆道。
“这应该就是被誉为世间最美兵器的'揽月'剑吧。”叶雨荷也是惊艳于花盈月手中长剑之美。
苏定淮心中赞叹:“这姑娘不简单啊,不知道到底是何来历。”
“我看二哥说了这么多也是怪累的,不如就让姑娘你来为我们说道说道这把'揽月'的来里吧。”秦瀚宇笑道。
“你啊,就是烦我这个大男人说话,想听小姑娘说话就明说嘛,”闻言苏定淮也是失笑道,随后转向叶雨荷温和道:“那姑娘你就给我们大家说说吧。”
叶雨荷却不似小姑娘那般羞涩,只听她婉约道:“这揽月与明泉一样,出自唐应君坊主之手,虽说在剑赏之时排名低于明泉一位,但其威力绝不在明泉之下,这把剑最为神奇的地方在于能以其特殊的材质助驭剑者以内力凝出一种奇异如满月光华般的剑芒。若人要将内劲发于体外,其内功修为必定要达到如臻化境的程度。而只要用这揽月,就算是内里修为极其平常的人,也能将体内的内劲释放出来。像花盈月这般武学修为高深莫测之人,驾驭起揽月来,那剑芒的威力更是超乎想象。”
苏定淮点了点头表示对叶雨荷的赞同,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期待,道:“今日有幸能看到明泉与揽月这两把名剑的交锋,真当是莫大的机缘啊。”
明千弈暗道:“东方沧澜与花盈月,明泉与揽月,这二人交手绝对可说是当世剑术的最强对决了。”
“当年被揽月斩于剑下的西域高手数不胜数,没想今日我也能一拭其锋。”东方沧澜凝眉道。
“今日便看看是你的明泉快还是我的揽月利了。”花盈月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
众人本以为这二人会立即展开骤雨疾风般的对决,怎料他们竟一齐陷入了一种沉默,二人都不愿意率先动手,因为此时作为先发者一旦采取攻势,必然会向对方露出破绽,以他们二人的武功修为,一点细微的破绽就有可能关系到胜负。
与此同时二人对峙所形成的那种无形的压力悄然弥漫开来,在场之人只要武功稍浅的都感觉如芒在身,当名剑遇见了真正能够驾驭它的主人,那它所能被激发的锋芒是难以想象的。
明千弈忽闻花盈月手中的揽月似乎是发出一声清啸,月芒四射,如同是在挑衅邀战一般,没想最终还是花盈月先发出手。
花盈月如同一道月光一般刹那间径直射向东方沧澜,只见揽月在空中舞动,漫天皆是剑影与月芒,如同一张巨大的剑网,比之之前紫姨所施展的万樱剑法飞花剑网式不知凌厉了多少。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锋利无比的剑影月芒,东方沧澜表情依旧淡然,只见他身法游动,穿梭在花盈月编织出的剑网之中,速度之快,似有一道道白衣残影停留在半空之中。
二人过招的速度之快让人难以想象,众人只觉得人似乎还未动,两把剑交锋的声音早已传来。若是寻常刀剑,碰上这揽月所凝成的剑芒,非折即断,而明泉不愧是与揽月齐名的宝剑,两剑交锋,月芒不断被明泉削落,如同细雨一般从天而降,竟形成一种奇异的月芒之雨。
“花盈月的剑招如此凌厉,东方沧澜就算速度再快怕也难近她的周身啊。”明千弈心中暗道。
只见半空中一道月芒啸空而出,好似天空被划破一道裂痕,速度之快,攻势之猛,竟是倾力一剑,东方沧澜避无可避。
凡是过于凶猛的攻势,其破绽必然极大,然而明千弈仔细观察之下,发现在花盈月的周身不断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好似千万朵银花在她周身绽放,将之所暴露出的破绽护住。
“竟能在使出如此猛烈的剑招同时将飞针施放的如此出神入化,这花盈月不愧被称为'盈月花神',这当世女流之中怕难有人能出其右了。”就连苏定淮也忍不住叹道。
眼看花盈月转瞬间已至面前,揽月所散发的月芒似乎都刺在了脸上,东方沧澜依旧沉着,忽见他双目之中闪过一道精光,纵身如同一道白虹般贯出,转眼已至花盈月身后。
眼看着那如同铁树银花般的飞针,明泉那原本清澈透明的剑身似乎散发着淡淡的流光,随着东方沧澜的剑舞,一瞬间好似有千百道影子一般将无数飞针全数挑开。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花盈月速度纵使极快,揽月也无法挡回来,眼看自己的要害暴露在东方沧澜面前,自己还是低估了后者的速度。
然而东方沧澜本可以在揽月回击之前出招击败花盈月,怎知他在看到花盈月面庞之后竟是稍稍犹豫,要知道高手之间过招哪怕是一丝犹豫也会关系胜负。
也就这一刹那,揽月已是如同满月般回斩而来,带着未散去的那股气势,怕是连东方沧澜也硬撼不住。
果然揽月这招回击极其凶猛,而且迅猛之极超乎想象,东方沧澜只是刹那的恍惚就已失去了先机,唯有立起明泉奋力一挡。
明泉与揽月正面相抗,只见似有一团月光在二人面前炸裂,东方沧澜已处于被动,唯有借势后跃,纵身已在数十丈之外。
“你输了。”花盈月冰冷的声音传来。
东方沧澜负手而立,而此时他的右手竟有数道血痕缓缓流落。
“你知道无影针法挡不住我,是故意露这个破绽的吧。”东方沧澜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花盈月声音依旧冷淡。
东方沧澜摇摇头道:“也罢,就算是我输了,我也不会让你妄生屠戮的。”
“哼,你莫不是以为这还是你的万仞谷吗?”花盈月厉声道。
就在这瞬间二人对峙的气势又瞬间迸发出来,气氛再一次陷入剑拔弩张之中。
明千弈按着自己的剑鞘,如果花盈月想以众欺少的话,他就算带伤也得助沐鸣渊一力。
正当众人准备拼斗时,只听沐鸣渊朗声道:“花掌门、东方兄你们且听我一句。”
闻言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
“花掌门无非就是想让我为旖清偿命,旖清因我而殒命,我自当是以命相抵,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旖清之死罪过全在于我,我一人之罪不及家人,希望花掌门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沐鸣渊缓缓道,随后他又转向东方沧澜,叹道:“东方兄,我觉得我此生都愧对你,如果当年文沁一直在巴蜀没有出来的话,或许也不会在大好年纪就早早的去了。文沁走了这么多年以后你虽然没有来找我问罪,但我也知道你内心一定痛恨于我,我带罪之身也敢祈求你的原谅,我只希望在我死后你能看在苏颜身上也流着文沁的血脉的份上好好照顾她,那样我死也无憾了。”
东方沧澜在听了沐鸣渊的话后表情似乎没有丝毫波动,明千弈心想他应该真是因为东方文沁的事耿耿于怀。
“你要做什么我管不着,只是文沁的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的。只听东方沧澜淡然道。
沐鸣渊闻言不禁松了一口气,道:“东方兄能如此,我真是能放心的走了。”
沐苏颜听到了这里也是明白了沐鸣渊的意思,大为惊慌,不顾一切跑到了后者旁边将其抱住,哭喊道:“爹爹,你不要死,苏颜不要你死。”
沐鸣渊伸手轻轻抚摸着沐苏颜的梨花带雨的脸,慈声道:“苏颜听话,娘在天上太孤单了,爹爹是去陪她,”随后指了指东方沧澜,道:“他是你东方舅舅,以后要好好听他的话知不知道。”
“不要!我不要!我只听爹爹和娘的话!”沐苏颜放声哭道。
听到了沐苏颜的哭声明千弈与叶雨荷也是不禁动容,然而他们知道沐鸣渊已作出了决定,这对于他或许真是个解脱。
“雨荷,你把苏颜带过去。”沐鸣渊向叶雨荷道。
后者默默地点了点头,缓步走了过来,拉过沐苏颜的手,打算强行将她拉走。
“雨荷姨,我不走,你帮我劝劝爹爹,让他不要死。”沐苏颜哭泣着恳求道。
“苏颜听话,娘在天上一个人很孤单,爹爹是去陪娘。”叶雨荷劝说道。
“你骗人,你也是坏人!”沐苏颜哭道,可怜的样子就连花旖雯紫姨等人都心生怜惜。
叶雨荷叹了口气,唯有强行将沐苏颜抱了起来,回到了明千弈等人身旁。
沐鸣渊望着自己的女儿,也是长叹了一口气,随即看向了自己的妻子,语气中带着歉意:“婉云,我也对不起你,今后这个家还得靠你多操持啊。”
“老爷,你放心,我一定会将苏颜与苏名照顾好的。”纵使沐夫人与沐鸣渊感情不深,但到了这个时候,脸上也是挂上了泪痕。
沐鸣渊欣慰地点点头,望着天空中的满月,竟是露出了一种解脱的笑容,少年时与东方文沁在一起的的点点滴滴在这一下子全涌上了心头。
“情痴缠绵本难悟,回首空留相思残。”
这带有独特江南口音韵味的诗句在众人耳边回荡,只见沐鸣渊提起长剑,径直便从颈上刎过。
叶雨荷赶忙用手遮住了沐苏颜的眼睛,然而后者在听到了沐鸣渊倒地的声音后,竟直接因为伤心昏迷了过去。
“真让人火起,没想到咱们还是没能阻止这悲剧发生。”秦瀚宇骂道。
“唉,天各有命,这对沐兄或许真是个解脱吧。”苏定淮叹道。
“情痴缠绵本难悟......”明千弈心中默念着这句话,心想着这情之一字到底有何种魔力如何能让人甘愿付之死生呢?他摇摇头忽然发现远处的花旖雯正看着自己,目光中不是仇视反而有一种其他的意思,而后者立马便把头转到了一边。
“花掌门,人也死了,命也偿了,你们也该收手了吧。”东方沧澜虽说对沐鸣渊一直有不浅的隔阂,但在后者死后对其也不再像之前那般。
“他一人的命难道就抵得了吗?”花盈月漠声道。
“你果然还像当年那般任性。”东方沧澜道,眼神中忽然闪过一丝厉色,“这里虽然是江南,但只要我还在这,我就不会失信的。”
“我说过,这里不是川蜀,也不是你的万仞谷。”花盈月丝毫没有示弱。
就在此时,又一道浑厚的嗓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对啊,这里可是江南,可不是你沧澜剑圣的地盘。”
只见一个彪身大汉缓步走进了沐府,气势威武,让人不由被震慑到,手中提着一把五尺大刀,更添一种雄壮之意。
“没想到'中原霸刀'铁副帮主你也来了,呵呵,这下江南三大帮派的人也就齐了啊。”东方沧澜看着那持刀男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