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怡拉着武婉盈走到朱红色的小门前,忽然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说道:“师父,你带我飞吧。”武婉盈一怔:“啊?”
李思怡再次重复道:“你带我飞进去,不要让他们看见。”武婉盈看着这个刁蛮任性的小丫头,笑道:“抓紧我。”
两人在太子府的门前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
空中绕了一圈,武婉盈竟然看得心惊肉跳。太子府建造的极其奢华,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宛若人间仙境。秋时,本该是草木凋残,高大的假山却依旧是攒红绕翠,没有一丝枯损之态。
武婉盈和李思怡在一处房屋前停下,屋前种着一棵树,确实只有一棵树。那棵树很高大,枝桠已爬上了屋檐,不知是否是因为在秋季,这棵树连一枚叶子都没有了。然而,奇特的是这棵树竟开着满树的花,是的,满树的花朵,一个花骨朵都没有。花开得很明媚,浅蓝色的,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姑娘一般,娇羞,美艳。
武婉盈和李思怡就站在这样的一个屋檐下,对面,是太子府的书房。武婉盈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昨夜,她竟然进了太子府,诡异的是,昨夜地宫塌陷,地宫之上这棵高大的树,不但没有陷落,反而开花了。她清楚地记得,这棵树昨夜是打了满树的花苞,而今晨,却连一个花苞也没了。
一旁的李思怡也是相当的惊异,自从十年前,颈龙吞并易陵,李思怡的父亲将帝都搬迁至此,李思怡就知道有这么一棵奇异的树,十年来,只打苞,不生叶,不开花,不结果,却没想到,今天这棵树竟然开花了,开的花还这么美。李思怡想,一定是自己这个特别的师父打动了这棵树。
太子府的书房坐北朝南,沿墙种着几株爬山虎,这几株植物生命里倒是很旺盛,几乎包围了整个书房,唯有窗户和门四周刻意被人修剪了,零零散散的垂下来三两个枝条。
窗边坐着一个素衣男子,低着头在看书,不时地拿笔写些什么,他的样子很认真,很专注。那人,那书,自成了一个世界,谁也无法走进。他就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个世外之仙,与他相比,天地万物都失了颜色,成了他的陪衬。
武婉盈并不是一个注重外表的人,但此刻真的是被窗内的人震撼到了,那人像是从阳光里走来,冲破了黑暗,照在了心上。她呆呆地站在屋檐下,忘记了刚刚的惊异,失了神,就像那一旁的花,看得痴了,何时飘零,都已不知。
李思怡看看窗内人,又看看窗外人,掩着嘴偷偷的笑了。她悄悄的溜进书房,在太子李忆禾的背后轻轻喊了句皇兄。
李忆禾仍旧没有抬头,他已察觉到背后有人进来,这样无声无息不经通报就擅闯他的书房的人,除了他的孪生妹妹李思怡,这世上恐怕就找不到第二个了。
直到把那一卷看完,他才缓缓的抬起头,但他仍旧没有出声。因为他看到一个女子,站在对面屋檐下的风蚀花树旁,她穿着和风蚀花颜色一样的衣服,仿佛一个花仙子,微风吹起了她的裙摆,吹落了浅蓝色的风蚀花,那些花瓣随风落在了她的身上,消失不见了。
武婉盈和李忆禾对视着,他的眼睛像波澜不惊的大海,看上去很平静,却又是那么的深不可测,让人永远都看不透他的眼底藏的是什么。
李忆禾头也不回的向李思怡问道:“那姑娘是谁?”李思怡打趣道:“那个姑娘啊?”李忆禾这才回头道:“当然是对面屋檐下的姑娘,不是跟你一起来的吗?”说完,又向窗外望去,只是那屋檐下哪里还有人。
李思怡这时也才发现武婉盈已经走了,便又贼贼地道:“哪有,哪有,是你心里想着谁家的姑娘吧,哼!看个书还不专心,我要去告诉父皇,就说你见了我也不理我,还跟我要姑娘。”说着转身就走。
眼看就要走出书房了,身后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李思怡停下了脚步,她只不过是想要逗逗她的皇兄,还不至于真的去告状,更何况,武婉盈本来就是和她一起进来的。
这是,身后幽幽的传来一句话:“怎么不去了?我可是等着父皇来治罪呢!”李思怡转过身,不满地道:“本公主不想去了,不行吗?你这个无趣的家伙,就不能配合我一下?”
李忆禾无奈了,苦笑着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我无趣?”
李思怡昂着头,道:“本公主才没那么无聊呢,本公主想你了,来看看你呗。顺便,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李忆禾敲敲桌子,道:“来,坐下,说后面的重点。”
李思怡嘿嘿一笑,乐颠颠地走了过去。
李忆禾一双深沉的眼睛望着李思怡,等着她说下去。李思怡一脸认真地道:“皇兄,你能不能帮我找几个技术一流的毒医啊?”“毒医?”李忆禾蹙着眉反问道。李思怡坚定地点了点头,李忆禾好奇了,“你找毒医做什么?”
李思怡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笑着问道:“刚刚站在窗外姑娘,你觉得怎么样啊?”李忆禾把头转向一边,不再看她。李思怡可不会放过他,“说啊,说啊。”李忆禾不自然地说道:“挺好的。”“介绍给你怎么样?”李思怡继续道。
李忆禾忽然转头看向她,挑着眉道:“你刚才不是没有看到吗?”这下轮到李思怡无语了,谁让她刚才装得那么像。李思怡清清嗓子,装模作样地道:“本公主有说过吗?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证据吗?”
李忆禾苦笑着,碰到这么一个不讲理的妹妹,他也没有什么办法,无奈道:“嗯,你刚才什么也没说,现在说重点吧。”
李思怡不敢再绕了,一会儿再把自己绕进去怎么办,她可不想做一个不讲理的人,虽然,她一直都不讲理。“我师父有一个朋友月初去世了,被人家下了毒,我师父让我帮忙查一查。”
“你师父回来了?”李忆禾惊道,“那姑娘不会是你师父吧。”
“嗯”李思怡点点头,“本公主的皇兄还是很聪明的,她就是本公主的师尊。”
“好,你先回去吧,我明日带人去你府上找你。”李忆禾道。
“谢谢皇兄。”李思怡跳了起来,一开心,原形毕露了。
武婉盈的脸红红的,像是喝醉了酒,她羞恼着,慌张着,自己竟然看一个男人看得出神了,真荒唐!她藏在假山后面,努力的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风拂过她的脸,渐渐冷却了刚刚发烫的脸颊,然而,她的脑海里仍然不断的浮现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安静绝美的容颜。
武婉盈走出假山,闪身向太子府的后门飞去,却不知,一道一直跟着她的黑影,早已在她之前,飞出门外。此刻,一双火红的眼睛也正在假山深处观察着她。
两扇朱红色的小门前,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车边立着一个持剑的黑衣侍卫,向菖蒲。武婉盈走过去,向菖蒲也正在看着她,相对无言。
“师父,你怎么不说一句话就走了呢?”马车里,李思怡问道。武婉盈淡淡地答道:“我忽然不想见你们皇家的人了。”
“为什么?”
武婉盈很认真地道:“除了我的长辈之外,我不喜欢向任何人行礼,我见了你们皇族的人,是行礼还是不行礼?”
李思怡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那你还想见到我吗?”武婉盈看看她那张紧张兮兮的笑脸,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调笑道:“你是我的晚辈,你说呢?”李思怡傻傻的笑了。
夜,降临了。
李思怡略显疲惫的坐在落雪阁的窗前,烛影飘摇,她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玫寒看着她疲倦的样子,实在不忍,已经好几次劝她上床休息了。李思怡虽然知道玫寒是好意,但她仍旧固执地坐在窗前,手托着腮,睡眼朦胧地望着招月楼的方向。
招月楼里,住的都是公主府的侍卫,当然,向菖蒲也住在那里。
方方的脸,大大的眼睛,浓浓的眉毛,一张好像永远也不会笑的脸,傲人的英姿,矫健的步伐,李思怡的眼前又浮现出他不苟言笑的样子,李思怡笑了。
现在还没有到交班的时间,向菖蒲还站在落雪阁楼下的门前,宽大的屋檐遮住了李思怡的视线,她看不到他,但是每天晚上她都会坐在窗前,等待他的身影出现在落雪阁通往招月楼的路上,然后又消失在招月楼的深处。黑夜里,他的轮廓有些模糊,但她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他,只是因为,他在她的心里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李思怡不去想明天会如何,也不去想未来会怎样,她只觉得自己现在很幸福,有一个人去想,有一个人去牵挂,何必管以后是否有风雨呢?至少现在生命不会枯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