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菖蒲看着她沉吟道,他倒是真的没有撒谎。
武婉盈才不管他有没有撒谎,喃喃地道:“她一定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姑娘。”对于有情义的人,武婉盈向来是欣赏的,世间最痴情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呢?
向菖蒲悠然转身道:“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有些事情,武婉盈不会问,他也不会说。武婉盈却又从他的背后喊道:“向菖蒲,不管怎么样,都要谢谢你帮我疗伤。”向菖蒲头都没有回,冷冷地答道:“知道了。”便扬长而去。
武婉盈孤零零地站在烟雨楼前,人走,幽凄。
紫色的霞光布满天边,太阳已经把黑色的夜撕破了一个缺口,黎明来临了。
武婉盈悠然的坐在房内打坐,直到李思怡的贴身侍女玫寒前来敲门,请她去落雪阁,说好的,要去见一个人呢。
李思怡是颈龙当今皇帝唯一的女儿,很得皇帝宠爱,也因此才特地为她建了公主府。然而这座府邸并不奢华,甚至是很简单,有些山野气息。诺大的藏春园里,只有一个荷花池,周围种着些普普通通的花草,其中以菊花居多。秋来,百花俱杀,那些菊花正开的热烈,红的,黄的,白的,婷婷袅袅,随风舞动,远远望去,像一群翩翩欲飞的蝴蝶。
武婉盈的住所就在藏春园里,只是烟雨楼在藏春园的西北角,而落雪阁在藏春园的东北角,两楼呈相对之势,从烟雨楼去落雪阁,无异于把藏春园转了一个遍。
落雪阁楼上的窗前,李思怡正懒洋洋地斜倚着,她已经看到了正向落雪阁走来的的武婉盈。朦胧的晨光里,武婉盈的脚步很轻快,她就像一个行走在露水上的散仙,悠闲而安逸,她的表情淡淡的,你说不出来那是笑还是不笑,既不严厉,亦不慈善,毫无七情六欲可言。
李思怡的眼睛闪烁着掩不住的欣喜,有这样一个像姐姐一样可以教她本事,可以保护她,又可以说笑的师父,本就是件可以令人很开心的事。不多时,武婉盈就已经站到她面前了,李思怡连忙站起来,优雅地走到武婉盈面前,恭恭敬敬地道:“师父,请上座。”
武婉盈自然已看出李思怡掩不住的笑意,武婉盈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只是她这种明明想笑,却又要装作严肃的表情,着实滑稽。武婉盈无奈道:“刁蛮的小丫头还想装个乖徒弟啊!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也是够了。”
两句话把李思怡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走过去拉着武婉盈的手,道:“师父啊,你这个人真是的,就不能做做样子吗?能让本公主如此恭敬的人可不多呢!你看人家那些名门宗师的徒弟见了师父,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
“我可不是什么名门宗师,更不需要你这种尊老式的恭谨,若是你的皇帝老子知道了,以为我欺压你,还不得心疼。”武婉盈调笑道。
李思怡明知武婉盈是在说自己刁蛮娇气,却也不生气,若是平时,她早就要发飙了,可是面对这个让她崇敬的师父,她的火,怎么也发不出来。李思怡仍旧笑着,道:“来,师父,先喝杯茶,吃点东西,换身衣服,我们一会儿就出发。”
武婉盈转过头去看着她,打趣道:“怎么,怕我给你丢人呀?还要换身衣服。”
李思怡挑眉道:“哪有啊?只是想给师父塑造一个好形象嘛!我也是为师父着想,对不对?”
武婉盈无言以对,她知道,不管怎么说,都是李思怡的理。
不得不说,武婉盈打扮起来也是蛮漂亮的,只是她的美丽,不同于武婉卓的华贵,更不同于李思怡的恬静,她的美,带着散逸和清冷,让人想要亲近,却又望而生畏。李思怡似乎很满意,围着武婉盈不停地看,武婉盈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终于,李思怡看够了,拉着武婉盈下了楼。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但光线还不是很强烈,照在脸上,使人的心情都格外明媚。一阵风飘过,满院子都是菊花的味道,但却很轻很轻。
细细碎碎却永不停歇的脚步,无论多长的路,总能走到尽头,更何况她们俩根本就是一路狂奔。李思怡像一只刚出笼的鸟,拉着武婉盈欢快的跑着,那模样要多兴奋有多兴奋,武婉盈好无奈,却又不能甩开她,只能跟着,不一会儿,大门就近在眼前了。身后,玫寒和玫霜两个丫头跑的都要岔气了,仍旧追不上她们。
快到门口了,忽然从一旁的小径里走出三个人来,李思怡大惊,却已来不及停下,就要冲上去了。武婉盈右手拉住李思怡,左手扣住她的腰,带着她纵身一跃,便从那三人的头顶飞过,落在了大门口。
李思怡还未回头,就听到身后的人骂道:“一大清早的,被狗咬啦。”李思怡愤怒地回头,瞪着受了惊吓的武婉卓,张口道:“还不是被你咬了。”敢在她的地头上骂她,这就是赤裸裸的找死啊,李思怡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显然,武婉卓刚刚并没有认出李思怡,要是她知道是李思怡,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说那句话呀。她在公主府住着,对李思怡巴结讨好还来不及呢,哪有心思开罪她,却没想到,一大清早就犯了太岁。
武婉卓委屈的低着头,不敢再说话。李思怡还要发火,武婉盈却拉住了她,低声道:“我们还有正事要做。”虽然武婉盈很不喜欢这个妹妹,但毕竟是同一个父亲生的,武婉盈并不想为难她,李思怡什么性子,武婉盈很清楚,得罪了李思怡,不被整个半死才怪。
李思怡压着怒火,愤愤的看了一眼武婉卓,道:“等本公主回来再跟你算账。”说完,拉起武婉盈向门外的马车走去。
留在原地的武婉卓难过极了,明明差点被撞的人是她,明明是受了惊吓的人是她,但现在,她在李思怡面前失了颜色,武婉盈反而成了好人。恨死了,她讪讪的转身,想到李思怡走之前的话,她的心凉了半截,还是赶快去找母亲,求她庇护了。
马车旁站着一个人,不高大,但很矫健,一双明亮的眼睛深沉而又睿智。起剑刺霜寒,不悲不喜亦无情,这人,昨日见过两次,正是深不可测的向菖蒲。武婉盈看见他,心中暗暗不悦,这个人,实在是有些危险,李思怡也真是的,那么多的侍卫,为什么偏偏要带着他呢?难道李思怡知道什么?没道理呀。
武婉盈心里翻江倒海,表面却依旧波澜不惊。向菖蒲连看都没有看她,敛眉低首,一副合格的扈从样子,好像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这家伙,太会装了。
虽然不知道要去哪儿,见什么人,但对于这个丫头,武婉盈还是信任的。武婉盈一直沉默着,看向窗外纷扰的世界,心事重重,不为这个直肠子的傻丫头担心是不可能的,身边有什么样的隐患都不知道。
她自己呢?也好不到那里去,无依无靠,师父死了,除了一瓶毒酒,她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李思怡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脸,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气氛,实在太沉闷。李思怡扯了扯武婉盈的衣袖道:“师父,你就不好奇,我要带你去哪儿?见什么人吗?”武婉盈回过神来,转头看着李思怡,她自然明白李思怡是吊一下她的胃口,找点话说,便很配合的点头道:“嗯,我很好奇你要带我去哪儿?见什么人?”
李思怡似乎被呛到了,但她本来也打算说的,“我要带你去太子府,见太子哎,你期待吗?”
武婉盈无关痛痒地答道:“嗯,期待。”李思怡眼中的亮光瞬间被扑灭了,不满地低声道:“哪里期待了,都没看出来,一点诚意都没有。”
武婉盈看看她,忽然睁大眼睛,表情夸张地说道:“哇!去见太子呀!我好期待。”李思怡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旋即又听到武婉盈冷不丁的来了一句:“你信吗?”李思怡从阴雨转至明媚的脸挂着满满的认真,道:“师父不管说什么我都信,骗我也信。”
武婉盈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给卖了。”
马车在一僻静处停下,武婉盈从车窗里看见了两扇朱红色的小门,很幽深,像是没落人家的宅院。武婉盈不禁问道:“我们到了吗?”
李思怡道:“对呀,这里是后门,知道的人不多,所以安静些,我们走吧。”武婉盈点点头,便和她一起下车。走了两步,李思怡又回头对身后的向菖蒲道:“你就在这儿候着吧,不用进去了。”
向菖蒲应着,却又有些好奇了,以往来太子府,公主总会让他也跟着进去,今天是怎么了,难不成武婉盈把昨夜的事告诉李思怡了?向菖蒲不禁有些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