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桃夫人轻轻地掀开武婉盈左肩上的衣物,光滑如玉的肌肤上,赫然嵌着一朵浅蓝色的冰花。银桃夫人似乎更加确定了,含着泪笑道:“你真的是陌晨和金桃的女儿。”
武婉盈倒是把自己吓了一跳,这冰花是前夜长出来的吗?以前可是没有啊!陆飞羽在一旁看着,心是一阵阵的紧缩,这花长在她的体内,疼吗?
武婉盈彻底晕了,她像一个无助的小孩一样,有些茫然,信息量好大,问题好多,喊了二十几年的爹还不是亲的?她抬头凝望着银桃夫人,银桃夫人自然看出了她的困惑,终于开了口。
“世人皆知重嶂山有一位银桃夫人,却不知有银桃夫人,也必有金桃夫人。而这位金桃夫人正是我的妹妹,也就是你的母亲。”
掩去泪和伤,银桃夫人讲述起了那段遥远的过去。
万年之前,仙竹部落统治着整个瀛洲,神、人、妖、鬼各司其职,整个瀛洲一片繁荣昌盛之景。
盛极必衰,不幸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在瀛洲空前绝后的论仙会上,仙竹女皇苏洛邂逅了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风蚀妖王的世子水幻。水幻高超的仙法,绝妙的模样,彻底的征服了苏洛。
苏洛不顾天规,以身试法,想与水幻长相厮守。天帝震怒,派神兵将苏洛软禁,水幻则被绑赴斩妖台,处以极刑。
风蚀花惨遭灭族之灾,以此来警戒后人。风蚀花中有一位艳花婆婆,本为上古天神盘古的睫毛所化,因吸食了天地之间的浊气而化作妖物,为风蚀花族之祖,永生不灭,天帝对艳花婆婆也是束手无策,只得派神将把艳花婆婆封印在瀛洲虚灵谷。
艳花婆婆虽自上古而存,可期间却因修行不当导致法力全消,徒留不死之身,纵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被困虚灵谷。
水幻蒙冤被杀,心有不甘,更因连累全族而心生愧疚,死前扬言风蚀后人必定一统瀛洲,一缕英魂化作神器聚寒箫。
苏洛万念俱焚,命人用千年神木铸造了两个木盒,并许下了对水幻的誓言,而后化作乘幻笛,随水幻而去。苏洛死前立下封印,非世间至情女子,无人能解除封印,打开乘幻盒,完全拥有乘幻笛的力量。
聚寒箫除寒气森森之外,与其他箫管也并无多大分别,仙竹皇室虽然觉得它不祥,却是殚精竭虑也无法将其摧毁,只得将其放入神木盒内,存于锁仙宫。
风蚀花惨遭杀戮,却有一位尚未开始修行的少年侥幸逃出。因其尚未修行,并无妖气,他跑到重嶂山,诚心诚意拜重嶂老人为师,重嶂老人见他聪慧,又有诚意,便收他为徒。
这少年名唤水陌晨。
水陌晨学东西极快,又异常勤奋,修为自然也是呈一日千里之速。然而,奇怪的事情也发生了,随着水陌晨法术日益精强,重嶂山的妖气竟越来越重。刚开始,重嶂老人并未想到水陌晨身上,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水陌晨亦是不愿连累待自己恩重如山的师父,只得如实交代。
重嶂老人又是恼怒又是怜爱,可最终还是决意将水陌晨逐出重嶂山,又怎知两个女儿银桃金桃都已对水陌晨芳心暗许,小金桃更是誓死追随,跟着水陌晨离了重嶂山。
亦是因此,重嶂老人驱散了门下所有弟子,直到十年前闭关修仙,不甘心没了传人,才又重新收徒。
说到这里,银桃夫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们这一走,就是几千年,我连他们的一点消息都没有。直到二十几年前才听说仙竹皇室和一个风蚀花妖在方丈洲易陵国大战一场,仙竹损失了嫡公主和太子,元气大伤,那花妖也被锁了心魂,压在锁仙宫,想来,必是陌晨。而我那可怜的妹妹,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你母亲给你的那个金核桃,正是她的内丹,凡我族中之人修行过了千年,内丹皆会化为原形,拥有至高灵力,她,必是想保护你的。”银桃夫人的泪再次沿着脸颊滑了下来。她的心,很痛。痛她明知最爱的人正日夜饱受煎熬,她却无法相救,痛她可怜可亲的妹妹葬身他乡,她已无法再见。
武婉盈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这件事实在太突然了。
武婉盈道:“即使我娘亲是金桃夫人,是你的妹妹,可你凭什么断定我是水陌晨的女儿呢?”
银桃夫人慈爱的轻抚着武婉盈地额头道:“傻丫头,因为你的肩膀上有风蚀家族的标记呀!”
“你是说那朵冰花?”武婉盈反问道。
银桃夫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可它是前夜才长出来的啊!”武婉盈疑惑道。
“风蚀族的冰花都不是天生的,而是成年之后身上落了亲生父母的花瓣才会催其在左肩生发,这有些类似于人世的滴血认亲。你,是不是见过陌晨的原身?”银桃夫人解释着。
这下武婉盈全明白了,她当然见过,她父亲的原身就在颈龙国的太子府,那些花,恰好落在了她的身上,那么多年不开花,只在那一夜绽放,是在等她去吗?一时之间,竟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高兴的是,除了李思怡和武君卓,她又有了这么多亲人,难过的是,自己的亲爹心魂被锁,饱受煎熬。
武婉盈默默地点了点头,银桃夫人的眉里眼里洋溢的都是兴奋。
“盈丫头,你到重嶂山来想查什么,只管问我就行了。”银桃夫人热情道。
是啊,原本重要的事情被这场意外搅得倒有些不重要了。
“多谢姨娘挂心了,我想知道一些关于噬心的记录。”人敬我一尺,我还人十丈,武婉盈向来如此。
一声姨娘叫的银桃夫人的心都要化了,这可是水陌晨的亲生女儿。
不过,又听到噬心二字,银桃夫人却要忍不住皱眉了,这虽不是什么上乘的毒药,可现在真的是不好找了。银桃夫人道:“噬心恐怕已经绝迹了。”
“仙竹皇室也没有人知道配方吗?”武婉盈道。
银桃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仙竹一直以正统自居,配出这种毒药自然不肯传出,只在初配成时,为了归类和鉴定级别,向玉成宫递了一份配方,后来就一直被禁着,直到二十年前知道这个配方的人除了你们的外祖,全都死掉了。当然,也不排除有人私下研制出了噬心。”
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等于什么也没查出来。
银桃夫人问道:“能告诉我被害的是你的什么人吗?”
“是我师父。”武婉盈道。
“她有什么仇人吗?”
“我并不清楚,自从我跟着她,大约有十几年,她都不曾和别人来往过,她,有些孤僻。”
“这就奇怪了,什么人会害一个与世隔绝的人呢?”银桃夫人百思不得其解。“她会不会是自杀呢?”银桃夫人大胆推测。
“好端端的,怎么会呢?”武婉盈也实在想不通。
“姨娘,算了,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武婉盈忽然觉得脚下一片潮湿,却又不愿说出来,火狐不会尿床了吧。武婉盈只盼着银桃夫人赶紧撤。
银桃夫人倒也挺配合,一脸温柔无公害的笑容:“好,等以后再说吧,打扰了你这么久,你也该累了,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有什么需要的就直说。要是羽儿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姨娘,姨娘一定好好收拾他。”
虽然不知道这番话有几分真,武婉盈却还是愿意相信的,很多年没有体会过这种母亲式的温暖了。
一直在旁边毫无存在感的陆飞羽当真是很不爽,他很清楚自己的老娘的个性,不玩儿虚的,说到做到,她对武婉盈的这番话绝对不是简单的客套,而是实实在在的疼爱,这偏心偏的也太明显了吧。
陆飞羽轻咳一声,腔调有些怪异的喊道:“娘。”
银桃夫人只当没听到,爱抚的摸了摸武婉盈的额头,道了声“好好休息”,就喊着陆飞羽一起出去。
银桃夫人头前走了,陆飞羽却还留在房里,他向前走到武婉盈的床边,嬉皮笑脸的柔声叫道:“婉妹。”
一句话把武婉盈恶心的肠子都要吐出来了,陆飞羽却突然变了脸色:“朋友和师父能一样吗?”
好像骗了他哦!武婉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差不多吧。”
“哼!”陆飞羽一甩鼻子转身向门外走去,到了门口才飘进来一句“没事儿就多睡会儿吧。”陆飞羽一路走着暗想道,这丫头是我的表妹?为什么觉得怪怪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陆飞羽前脚迈出房门,武婉盈后脚就拉开了丝被,触感果然没问题,还是一流的,脚下确是一片潮湿。不过,好像不是尿上的。
武婉盈将火狐抱起来才发现,火狐,流泪了。
泪,湿了脚下的丝被。
“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吗?”武婉盈道。
火狐点了点泪眼朦胧的脑袋。
“水幻就是聚寒箫,你和他有什么重大的关系,对不对?”
火狐再一次点头。
武婉盈擦掉它眼睛中的泪水,揉了揉它的脑袋,安慰道:“不要难过,我知道与亲人分别的滋味非常难受,我很理解你。而且,水幻也并没有死啊,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嘛!”武婉盈拔出发间的聚寒箫,连同火狐一起抱在怀里,坚定地道:“从今以后,我们三个永远在一起,长长久久,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