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妩媚灵动的剪水瞳,正满是关切的凝视着陆飞羽,陆飞羽一个激灵跃起,大喊了一声“姐”。
“姐,你怎么回来了?”陆飞羽激动道。
“姐姐对爹娘和你都甚是思念,回来看看你们呗。”妩媚女子巧笑道。
这位眉宇灵动的姑娘,正是陆铭的独女,陆飞羽的亲姐姐陆羽琳。与陆飞羽截然相反,这位陆姑娘自小性情乖巧,聪颖好学,不怕吃苦,深得其外祖父重嶂老人青睐。
十年之前,重嶂老人闭关,闭关之前把这个聪明的外孙女带到了三百里外自己修行的玉成宫,点化其修仙练道。既是徒又是孙,陆羽琳倒也没有辜负重嶂老人的疼爱,重嶂老人闭关后,陆羽琳也不说回陆圣府,反而是一心一意的参悟修行,本领也算一流。
“他是谁?”陆飞羽一眼就瞧见了立在陆羽琳身后健硕魁梧的年轻人。
陆羽琳双眸微垂桃面绯红,带着少女特有的羞赧道:“他是外祖父的大徒弟,我的师兄江凡,江公子。”
陆飞羽一看这动静,简直是秒懂,他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家姐姐道:“应该带去,见见老娘和陆铭才对。”
陆羽琳避而不答,只是微笑道:“还是一副没大没小的样子,自己的亲爹,哪有直呼名讳的?无非是对你严厉些罢了,不还是怕你不成器,诺大的家业,以后交给谁?爹爹还是很疼你的,明明是亲父子,干嘛非要搞得跟仇人一样。这么大的人了,还记仇吗?若是背着我,还不知道要说我什么呢?”
几句话,躲避了尴尬,还教训了自己,对着个秀外慧中的姐姐,陆飞羽想要不佩服都不行。
讨了一个没趣,陆飞羽也毫不在意,他一脸正色道:“有仇不记非好汉。”
陆羽琳道:“那有恩不记呢?”
陆飞羽面若秋水,沉静道:“不知道。”
陆羽琳轻移莲步,走到陆飞羽面前,浅笑道:“姐姐告诉你,有恩不记呀,就长你这样。”
陆飞羽也不生气,拉起陆羽琳的手,却望向江凡,道:“走,去见娘。”
陆羽琳的俏脸刷的一下又红了。
面无表情地江凡一直默默地听着两姐弟的对话,木头般的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他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他只是奉师命保护回家探亲的陆羽琳,其他的,或许都不那么重要。直到陆飞羽拉着陆羽琳去找银桃夫人,江凡才有了动静,背手握剑,迈步紧随,就像一个忠诚的护卫。
幽香浮动,惹人徒增迷乱,隔着浅浅的淡紫轻纱,内室的倩影尤显动人。银桃夫人端坐在窗前,素手轻弹,撩拨着琴弦,逗弄着秋色。明明是小家碧玉,武将的阁楼美人,偏偏有着风尘女子的韵味,徒增别样风情。
称不上绝色的姿容看起来还很年轻,水嫩嫩的脸庞就像剥了壳的煮鸡蛋一样光滑,除了重嶂老人和她自己,恐怕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活了多少岁。凡尘过往,云烟而已,现在真正能令她牵挂的,也只剩她这一双好儿女和那昔日令她爱的刻骨铭心的旧情人了。
想当年,重嶂老人之所以愿意将女儿嫁给陆铭,也无非是想在自己羽化之后,这仅剩的一个女儿不至于孤单落寞,飘零无依。
陆飞羽一路满心欢喜的拉着陆羽琳来见银桃夫人,银桃夫人见女儿归来,自是欢喜,看看女儿娇羞绯红的两颊,又望望女儿身后高大挺拔的年轻人,女儿家的心事,自是懂了七八分,想一想,她也曾年轻过呢?只是,那究竟是几千年前的事呢?
银桃夫人看了一眼自己儿子的表情,马上就明白了,当娘的,哪个不了解自己的孩子。
银桃夫人自当什么也不知,赐了坐,含着幽怨的口吻道:“琳琳越长大越不和为娘亲了,回了家,竟先去找弟弟。”
娘亲,你这是在吃醋吗?聪慧的陆羽琳带着女孩子特有的娇柔道:“娘,您当然是和弟弟一样亲,我们姐弟的关系好了,您不是要省很多心吗?我和弟弟一起来看您,您可是儿女双全,最吃亏的人是爹爹,您呀,应该高兴才是!”
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一句话,总能戳到心坎儿里。
“琳丫头的嘴巴真是越来越讨巧了,以后呀,不愁嫁个好郎君。”银桃夫人笑道。
“娘,琳琳才不要嫁人呢!琳琳要永远陪着娘和爹。”
“啧啧啧”,银桃夫人还没开口,陆飞羽就在一边表示抗议了,“姐姐这句话说得真是太假了,也不怕有的人听了会伤心吗?”说着,瞟了一眼旁边的江凡,江凡好似什么也没有听到,仍旧孤高冷傲的持剑而立,一点表情也没有。
有的人,是谁呢?江凡被陆飞羽瞥了一眼,心里毛毛的,这家人究竟要做什么呀?一千只小虫在他的脑袋里乱撞,可仍旧表现的很淡定。若是被一个眼神吓到,便乱了阵脚,那还不是马上就死翘翘啊。
“娘,你看,我才回来弟弟就欺负我。”陆羽琳撒娇道。
“唉!”银桃夫人叹道:“女大不中留,儿大不由爷,看来为娘确实需要认认真真的给你挑个好夫婿了。”
陆飞羽则在幸灾乐祸:“得,老娘又有的忙了。”
“还不是都怪你。”陆羽琳看到银桃夫人认真的样子,急得直跺脚。
“琳琳可有中意的人选吗?”银桃夫人幽幽地问道。
这下,陆羽琳不急了,她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娘亲定是看出了什么,合着正跟弟弟一起逗自己呢!自己真是从心傻到外,傻透了。陆羽琳低着头,抿着嘴,小脸涨红,手中绣帕都被绞成麻花了,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咳咳”,陆飞羽干咳两声,开口道:“娘,这位江凡江公子是姐姐的大师兄。”陆大好人总算站出来说话了,欺负了人再装一装好心,本就是陆飞羽的特长,这么好的机会,他又怎么能错过呢?
陆羽琳让这个可爱又可恨的弟弟气的牙痒痒,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江凡终于不能再装透明了,他上前俯身行礼,恭恭敬敬地道:“弟子江凡,拜见银桃夫人。”
银桃夫人微微颔首道:“江公子不必拘礼,也坐吧。”
江凡告了座,银桃夫人才开口道:“家父一心修行,好些年不曾相见了,我离开玉成宫也有二十几年了,家父收的徒弟,竟都不认识了。今日一见,江公子果是人中龙凤,非同一般,只是不知江公子是哪里人士?家中可还有兄弟姐妹?”
江凡虽然高傲冷漠,可并非真的木头,这些年,陆羽琳对他的情义,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不喜欢罢了。银桃夫人和陆飞羽的话他不是听不懂,可不到无可奈何,他不想做出任何解释。
沉默了片刻,江凡终究还是开了口:“回夫人,弟子是方丈洲汐野国三皇子,家中共有兄弟六人,姊妹八人。”声若洪钟,不卑不亢。
银桃夫人极其耐心的盘问着江凡的家世背景,陆飞羽在一边喝茶窃笑,还时不时看两眼安静贤淑的姐姐。江凡则是有苦难言,师父啊,说好的只是保护师妹安全,现在怎么变成相亲了?
十五月圆,皎洁的月光照着陆飞羽,照着和陆飞羽同行的苏志航,照着世间的每一个人。阳光,月光,这些本无感情却又总被人们赋予深情的东西,无论何时,对于世界总是公平的,不管美的,丑的,它们总是选择包容。因为无情,所以公正,不会去偏爱谁。
陆飞羽和苏志航在大街上横着溜达了一圈,本来想着要带江凡出来转转,可银桃夫人说和江凡甚是投缘,非要把他留下好好聊聊。陆飞羽颇感无奈,可又能怎么样呢?毕竟这关乎陆羽琳的终身大事。
熙熙攘攘的人**织如蚁,各自抱着欢乐和忧愁行走在并不算很宽阔的街道上,街角的红色灯笼裹着绚丽的外衣,放肆的宣扬自己的美丽,就像天际的星辰,美的直不起腰来,只得挂在那里。
十字街的一角,围着一群人。
嘈嘈切切的琵琶声闯过人群,毫无预兆地跳入陆飞羽的耳膜。
像是哪里听过,像是哪里见过,缘分总在无意之间开始。
陆飞羽竟产生了错觉,花枝烂漫的山谷,模模糊糊的湖蓝影子,优雅的旋转跳跃在慢慢放大的芬芳花蕊上。陆飞羽看得痴了,那抹湖蓝却渐渐变得透明,陆飞羽情急之下,向前伸手一抓,无疑,他扑了一个空。
苏志航连忙拉住他,一脸困惑的问道:“羽哥,你怎么啦?”
陆飞羽这才回过神,面色沉重的低声道:“走,上前面看看。”
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一个身着素服,面色憔悴的绝色佳人落入陆飞羽的眼底。她还在一心一意的弹奏着琵琶,流水般的调子连续不断地敲击着陆飞羽的心,这声调,真是诡异。
陆飞羽认真的听着,竟又有些迷醉了。
惹得凤舞兰动的声音还在耳畔,丝丝春雨般的金针却已直扑向陆飞羽的面门。陆飞羽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追随的便衣侍卫就已经拔刀迎击了。
好险。
围观的民众纷纷后撤,却还是有人命丧金针之下。苏志航一边高呼“有刺客”,一边拉着陆飞羽匆忙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