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之夜,总是难免会令人徒增思念,漂泊在外而又孤苦无依的人,除了思念,恐怕还要多上一份无奈和悲凉。
客来添香,门前种着栖栖遑遑的菊花,冷冷清清,这家不像客栈的客栈,偏偏吸引了武婉盈的注意,这里,真像一个小门小户的人家,虽然破落,武婉盈还是抱着一颗渴望温暖的心走了进来。
师父去哪里,她就去哪里,李思怡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跟班。
主子去哪里,他就去哪里,向菖蒲只能做一个忠实的扈从。
他们去哪里,她就去哪里,林采蓝真的是没有别的选择。
无论是寻找安慰,无论是衷心追随,无论是无可奈何,他们确确实实是在这家门可罗雀的客栈落脚了。
寂寥空旷的院落,好像很久没有了人烟,武婉盈的心一阵阵抽搐,这场景使她不由得想起了终日慈言善语的母亲,常年郁郁寡欢的师父,她们,现在都在哪里呢?
单薄的门板似乎风一吹就倒,发黄的窗户纸也在瑟瑟的抖动着,这种地方,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酒。
苦,酸,涩。
就像武婉盈的心,空空的,随着风,四处乱撞。
武婉盈喝着苦酒,遥视着明月,师父,究竟是谁害了你呢。
李思怡百无聊赖地望着武婉盈,实在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忽然李思怡的眸光闪了一下,因为她看到武婉盈笑了。
“师父,你到底怎么了?”李思怡终于小心翼翼的开口,打破了沉默。武婉盈,李思怡,林采蓝,这三个人在一起,若是李思怡不说些什么,总会显得尴尬,可并不是所有时候李思怡都有话可说。
武婉盈转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目若流光,浅笑道:“我在笑我自己,傻傻的胡思乱想,徒增烦恼。”
“师父,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李思怡满脸的无害和天真。
“哈哈,我能有什么心事,只是想起了两个人。徒弟,你记住,拥有的就要好好珍惜,即使有一天,你再失去了,也不会感到懊悔和可惜。”武婉盈仍旧笑着。
“嗯嗯,我记住了,师父。”李思怡好认真的答道,“你是不是想你娘亲和师父了?”
这次,武婉盈不做声了,有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师父,你别难过,其实我也会经常想我娘,我和皇兄出生的时候娘亲就过世了,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不过我知道她一直都在天上保护着我,如果我难过,她肯定也会伤心的。”李思怡接着说道。
武婉盈的嘴角划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师父,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思怡吗?”
武婉盈轻轻地摇了摇头。
“因为我娘叫怡禾,所以我和皇兄一个是思怡,一个是忆禾。”
“你的娘亲,很幸福。”武婉盈缓缓道。
李思怡赞同的点了点头,道:“虽然我们都没有了娘亲,但是我们也是亲人,最亲的人,是吗?师父。”
“亲人?”武婉盈秀眉微动,轻声反问道,“那你还要叫我师父吗?”
“啊?”李思怡愣了愣。
“啊什么,我比你大,叫姐吧。”武婉盈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真的?”李思怡貌似还很激动,活像捡了一个大便宜一样。
一路舟车劳顿林采蓝昏昏欲睡地靠在床榻上,睡眼朦胧地望着正在认亲的师徒俩。她,含笑入梦。
秀丽的山峦,伴着浓郁的云雾,走完这一步,还不知下一步在哪里。古老苍劲的树木在这种时节连一点凋黄的痕迹都没有,绕枝而上的藤蔓阴森冷冽,似乎随时都会窜出毒蛇猛兽。
李思怡面色凝重的看着眼前景象,这山,真的有人住吗?这里,真的有入口吗?
林采蓝抱着双臂,微拧着眉,一股凉意透心而来,真是无端端地遭了这份罪,又是惹了谁?做错了什么?一双略带幽怨和不安的睡凤眼望了望武婉盈。
武婉盈的背后也长了眼睛吗?她转过头来,仿佛看穿了林采蓝的心思,吐出了一句,“林姑娘,真是对不起了。”
林采蓝舒展眉头,轻声细语道:“没关系。”
武婉盈再度回首,缓缓地伸出左臂,右手在左腕上捏了两下,凭空拿出一团金色的东西。
李思怡忽然两眼放出光来,急忙凑过去,生怕错过了什么好东西。“姐,这是什么?”
“我娘留下的遗物,它能带我们进去。”武婉盈道。她伸开右手,一颗金色的核桃闪耀在她的掌心,那光芒,也好似纯金的。
向菖蒲在她们身后好奇地打量着武婉盈,这个丫头看来真的不简单,若能收来为己所用,必定是如虎添翼,可若是一个不小心,她也必定是一个强有力的劲敌。只是她和李思怡不是师徒吗?什么时候又成姐妹了?偷偷地把李思怡和林采蓝拐出来,也不知道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便向云雾中飞去。武婉盈抽出腰间长鞭卷起身后的林采蓝,急忙向金核桃飞走的方向追去。
李思怡一跺脚,气急败坏地道:“欺负我不会飞呀!”
向菖蒲却忽然揽住李思怡的腰肢低语道:“公主殿下,失礼了。”
李思怡的心“砰砰砰”地像打鼓一样,小脸也是红扑扑的,不知是因为太激动,还是因为被清晨的冷风吹的。方才的气恼全被李思怡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现在只剩下满心的激动和欣喜,这个姐姐好像还很贴心呐!
武婉盈若是知道李思怡是怎么想的,估计就不会这么做了,毕竟向菖蒲有很大的安全隐患,不能让李思怡和他走的太近。
菖蒲,你知道吗?思怡你喜欢你很久了。
菖蒲,你知道吗?思怡每天见到你都会很开心。
菖蒲,你知道吗?思怡觉得你是最亲近的人。
菖蒲,你知道吗?思怡守着你就拥有了全世界。
菖蒲,你知道吗?思怡多想把这一切告诉你,可又怕,怕你会拒绝,不是怕丢面子,是怕和你疏远了。
菖蒲,思怡多希望这一刻停留,这感觉,给个神仙也不换。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情人的气息总是值得留恋的。
李思怡还没有回过神来,他们就已经落在了一片竹林里。雾气已经没有了,但武婉盈和林采蓝却在不远的前方停下了。发生了什么?
李思怡匆匆忙忙地跑过去问道:“姐,怎么了?”
武婉盈正色道:“这里有结界,我们进不去。”
“啊?那怎么办?”李思怡道。
武婉盈并没有回答她,若是自己来,武婉盈还真要发愁一下怎么进去,不过现在好像并不难了。武婉盈款步走向李思怡身后的向菖蒲,道:“我需要你帮忙。”
向菖蒲遥视远方,以一贯的高冷口气道:“武姑娘都破不了,我恐怕爱莫能助了。”
武婉盈冷笑道:“向公子太谦虚了,你可以。”
乘幻笛。
向菖蒲当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他以一种警告的眼神注视着武婉盈,姓武的丫头,你真的想找死吗?你很厉害,但我决不介意灭了你,包括她们两个。
武婉盈挑衅般地迎上他的目光。向菖蒲,我知道你的笛子很厉害,但那把箫也绝非凡物,否则你又何必夜闯太子府呢?我倒要赌一把,看看你有多厉害,非要弄清楚你在搞什么鬼,武婉盈,决不允许你伤害思怡。
向菖蒲的手掌慢慢握成了拳头,这一幕当然逃不过武婉盈的眼睛。
武婉盈不紧不慢地开口,一字一句地背诵道:“万物凋,神鬼灭,此情长,不绝。”向菖蒲,我打赌,你一定是知道这一句的。
李思怡和林采蓝都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楚他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现在不是应该想办法破了那结界吗?这两个人还有闲情逸致背诗?
武婉盈的那句话,李思怡倒是倍感熟悉,倒似在哪里见过,恍然想起三年前在向菖蒲那里见到的另一句话,魂可飞,魄愿散,此心恒,不变。这两句话,是一对的吗?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李思怡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向菖蒲一句话也没有说,武婉盈说的那句话,他听过,却不曾见过,这世上确实也很少有人见过。
箫,定是在这姓武的丫头手上。向菖蒲的心头又泛起了一丝悔意,当初,真的应该杀了这个丫头。向菖蒲的表情仍无动容,不过他的右手却是灵光一闪,取出了乘幻笛。
对于这一结果,武婉盈很满意,她不是一个十足的坏人,但也不是什么好人。适当的时候,她绝不会介意去胁迫一下这个本就存在威胁的非敌非友的家伙,直到搞清楚,他到底怀了什么样的鬼胎。
向菖蒲掌中运力,横笛恍若一把魔刀,煞气满满的两道青光锐利的向前方砍去。
吭!吭!
结界没有任何反应,两道利剑般的青光却反弹了回来。
向菖蒲大惊,连忙又拼尽全力挥笛劈去。
砰!!!
三道青光炸裂在他们四个面前。
哗!
无数翠竹轰然倒下。
林采蓝早已惊叫着躲到武婉盈的背后,李思怡却像一直受了伤的小兽,凄凄楚楚的站在一边,活力满满的脸已是尽显哭相,担忧的凝视着向菖蒲。
武婉盈将腰间挂着红缨的长鞭一甩,狠狠地抽向那道若有若无隐隐约约的结界,结果也与向菖蒲并无多大差别。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从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