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行走在黑暗里,但心里要有阳光。
林蛰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大袋豆浆油条,足够二十人份,这时候舞厅的众人除了偶尔窃窃私语都在卖力的干活,现在没有人再敢轻视他这个小小的新管事,看到林蛰提着一大包东西走了过来,王明阳离老远就小跑着过来,林蛰将东西递给他。
“给大家分了。”然后越过众人,向着另一个方向缓步离开。这间舞厅并没有开在街面上,他离主干道最少还有百十米,门前是一条只能容一辆车子通过的窄道,窄道两边大大小小住着大概有上百户人家,一辆辆推着小车做生意的小贩自顾的忙着兜售自己的东西,林蛰买了一包猴王,一个打火机,信步走到了主干道上。
这里的主干道并没有多么宽阔的大马路,但双车道的柏油马路上车来车往,一些挂着闽粤江浙等地的车牌比比皆是,反而本地的车牌比较少,这里应该算是一个外来人口密集区,混合着零零散散的本地居民,这样的环境里,政府的管控总是比较弱一些,大街上随处可见穿着大拖鞋的青皮混混三五结队的嚣张走过。
一个小时候,林蛰回到舞厅,不能说焕然一新,但是整体上不至于让人作呕就行,林蛰的标准本来就不高,所有人站在宽敞的舞池中间,眼睛好奇而又忐忑的望着林蛰,一个小时,偌大的舞厅又基本没人打扫过,想要一次性收拾完毕最少得大半天时间,好在林蛰并没有多说什么,挥挥手让所有人回去补觉,留下兰东一人在身边。
“林哥,您的房间都收拾好了,我带您去看看。”兰东的身材很瘦,说话的时候笑着弓着腰,还不忘习惯性的甩了甩额头上那撮黄毛,像极了耍宝的猴子。
“叫我林蛰。”林蛰跟着兰东穿过内门,走过已经打扫的差不多的通铺大房,上了偏角的楼梯,这时候林蛰才知道这舞厅还有第二层,全部钢架结构,人踩在上面框框直响。
二楼上有一排沙发区,最里面有两间宽敞的房间,其中一个被兰东打开门,算是林蛰的办公室。最里面是属于这间舞厅的老板,从兰东口里知道这间舞厅原来并不属于石佛虎或者王冲,而是另有其人。
不过无所谓,打发兰东走了以后,林蛰拉开已经全部换成崭新的铺盖,静静的躺在床上。
从拿到录取通知书到现在,其实不过三五天时间,可是让他的人生却变了个轨迹,好事还是坏事,林蛰也不知道,但是他却坦然接受,生活就好比强奸,最差也就是忍受而非享受罢了。对于自己的身体,林蛰隐隐约约有些感受,在SC人的村落,他最后做出的事情在自己的脑海其实能清晰的回忆起来,老头子刻在他背上的图纹是有股子邪性的,从小到大,他都不习惯穿背心之类的衣服,就算别人根本就看不见也是这样,在他心里,这是他和老家伙共同的秘密。
迷迷糊糊睡着,然后醒来的时候是下午三点,舞厅的其他人大多已经起来,林蛰走出去的时候,大多规规矩矩的打了声招呼,他出门在街边吃了一海碗阳春面,老板是HN人,姓曲,话里话外透着HN人的直爽,林蛰兴高采烈的和老板讨论着这面的做法,走的时候还扬言要开一个小摊子,挤掉老板的生意。
“大兄弟,尽管放马过来,俺老曲不怕事!”身材高大粗壮的老板哈哈大小,大手一挥,毫不在意林蛰的挑衅,林蛰摆摆手,转过街口,还能听见老板洪亮的大嗓门,“大兄弟,常来啊!”
林蛰脸上的笑容真挚,快步走到附近的一个小书摊,零零散散买了一堆书,在一个学校旁的文具店买了纸笔,墨水和一方端砚,提着塑料袋走回了舞厅。
路上的摊主已经换了一拨,晚上的窄道里人气逐渐旺盛起来,林蛰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舞厅的霓虹灯已经亮了,预示着今天的营业时间已经到了,他将袋子放到自己的房间,走出房门,站在二楼的栏杆上,看着三三两两进入这里的人流,一楼的彩灯在旋转,但是现在还没有人跳舞,大多数在吧台要几瓶啤酒什么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说些闲话。
二楼的沙发区是要付费的,现在除了林蛰和刚上来的兰东,比较冷清,兰东手里提着瓶冰镇的啤酒,递给林蛰一瓶,自己在林蛰旁边也学着他趴在栏杆上。
“林哥,这地方晚上九点以后才热闹。”兰东轻轻的和林蛰碰了一下,向林蛰说着这里的情况。
“嗯,总共有多少小姐?”林蛰手指摩挲着手里的啤酒瓶,低声问道。
“总共有二十多个的,还有一些是晚上串场子的,不过咱们不管那些,照样抽份儿就行。”兰东无所谓的回答。
“一天大概能进多少?”林蛰咕嘟咕嘟喝了一口酒,他还是不太习惯啤酒的味道,有些四不像,怎么也不如老家的老西凤来的爽快。
“一天能进七八千块钱,小姐挣的钱和咱们五五分,再加上酒水里面的抽成,好的话能上万。”兰东没有考虑直接就报出了这个让林蛰又是一呆的数字。
“操,这么赚钱!”林蛰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对于一个过惯穷日子的农民来说,一万块钱得攒多少年,三年?五年?十年?然后盖间房子,小半辈子就完了,而在这里就一天!
“林哥,你刚入行不知道,听起来多,其实能到咱们手里的也就那么两三千块钱,老板一个星期会过来那一次款,大头都让他取走了,咱们就是一群跟着喝汤的!”兰东的年龄大概也就二十出头,祖籍是SC人,父母在****刚过就来到SH打工,然后做生意,十几年下来基本算半个SH人,说话也没有一点川味。
“老板是谁?”林蛰恢复平静。
“不清楚,听说那人也不过是个跑腿的,后面还有更大的老板才是真正拿钱的,听说这里面白道上的关系都是那人出面打理,要不然咱们这些人早都喝西北风了。”兰东煞有其事的说着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不能全信但八九不离十。
“林哥你和冲哥熟吗?”兰东见林蛰不再说话,小心的问了句。
“算不得熟。”林蛰想了想才说。
“哦。那你见过虎哥吗?”兰东的眼神有些热切。林蛰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
“有机会带你认识。”林蛰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理会呆若木鸡的兰东,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能接触到的人最大也就是王冲,至于石佛虎,则更像这些人的想象中高高在上的存在,他们或许会听到有关石佛虎各种各样的传闻,听到他最近做出了怎样让人热血沸腾的事情,但是却根本见不到其本人。林蛰说带他认识石佛虎是什么意思?想想都让他激动的浑身发抖,那可是传说中的猛人啊。
回到房间,林蛰静下心来,拿起一本经济方面的山寨书籍,仔细的看了起来,房间里有一张不小的办公桌,一张椅子,临近门口的地方放着一张沙发,林蛰坐在沙发上,手边放着笔记本,拿着钢笔习惯性的勾勾画画,然后看到有意思的观点想法总会不自觉的抄录下来,这并非专业性很强的书籍,林蛰看的速度虽然比不上复习时候的翻书速度,但是还是很快,右手的书写速度也非常快,字里行间夹杂着许许多多不一样的怪异符号,这是只有他能看懂的替代性节点。
从小到大,老头子除了语文和书法,对他其他学科的成绩压根就不在意,用他的话说,一个人一辈子有多少时间,学不厌精是纯属扯淡的一句话,只要能将一件事学的透彻,比什么都有用。
这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面的吵闹几乎丝毫都影响不到这里,林蛰在看书的时候明显忘了时间。
“当当当!”
“进。”林蛰没有抬头,不过显然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皱了皱眉头。
“什么事?”开门的瞬间外面吵闹喧嚣的声音瞬间涌了进来,林蛰放下笔和书籍,揉揉额头,这才看见进来的并非兰东,而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姐,于是疑惑的问道。
“林,林哥,东哥让过来问看你有什么需要的吗?”这个严格意义上说还属于如花般年纪的女孩,脸上擦着厚重的脂粉,眉毛画的有些过于浓艳,嘴唇沾着劣质口红,站在林蛰面前小心翼翼的说着,她身材比较瘦,穿着短短的刚好能裹住臀部的短裙,带一点跟的凉鞋,她被林蛰打量的有些不知所措。
“你去告诉兰东,我马上出来。”林蛰想了一下,又低下头不再看她。
“哦。”女孩的心里总是很奇怪,刚才在众人的调笑声中鼓足勇气敲门,以为这个让人不讨厌的林哥应该和前面的几位大哥一样,会忍不住对自己做点什么,但是从最初的对视到现在,除了最初的错愕,她没有在那个大男孩眼睛里看到那种不一样的目光。
“等等。”女孩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身后传来林蛰的声音,她的心瞬间跳动起来。
“林哥?”
“回去把妆卸了,有毒。”林蛰看着她笑笑,手里拿起一根烟,自己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连续抽了几口烟,房间里烟雾弥漫,林蛰打开窗户,然后走出房间,这时候二楼的沙发区已经人员爆满,年轻人,中年人,还有几个甚至已经秃顶的老头,什么样的人都有,此时他们的身边都陪着一位小姐,舞厅的喧哗和众人不顾形象的大声调笑是夜晚的舞厅最主流的格调。
“哥,小许您不满意啊?她可是咱们这里最漂亮的了。”兰东一溜烟从一楼窜了上来,愁眉苦脸的看着林蛰,从兜里摸出一根烟递给林蛰。
“滚蛋。”林蛰瞥了眼挤眉弄眼的兰东,一脸不爽,不知道哥们是童子鸡吗?能忍住已经不错了,这****的还说风凉话。
“臭娘们,老子让你喝酒还敢不喝,打死你。”两人正呆着无聊,背后的沙发区一个满嘴潮州口音的中年男人一巴掌扇在他身旁的小姐脸上,将人一下子打到在地,随后一瓶啤酒照着那小姐的身体淋下。
林蛰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提着酒瓶子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