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十五中秋佳节,街道上家家户户都张了灯结了彩,过城的河面上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只有佳节才有的夜市一直喧闹不已。
刚结束了宫里例行的宴会,巫马邪领着祁风,颇有趣味似地走在大街上。
街边的摊贩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对与街上气氛格格不入还不自知的人儿,几个大胆的上前去揽客,巫马邪也颇给面子地把玩起他摊上的小玩意儿,任那摊贩说破了天地吹嘘自家的商品,巫马邪也只是拿捏着手里的木簪子,久久不语。
其他个摊贩都可怜地看着那把一尊霉神请来又不敢赶走正强颜欢笑着的饰品摊主,吆喝声倒是不停。
祁风不知道自家王为什么会突发奇想逛夜市,也不明白此时此刻他为什么会拿着个劣质木簪子发呆。只是觉得那摊主怪可怜的。
“你说,分明是那么多人渴望的安稳日子,为何有些人却偏偏弃之如履?”
摊主呆了呆,莫名其妙道:“怎么可能有人会心甘情愿地劳累奔波?”说完了才反应过来,一脸惶恐不安地看着巫马邪。
“心甘情愿......吗?”巫马邪若有所思,拿着簪子转身便走了,祁风从怀里掏出银子来给吓傻了的摊主,快步跟了上去。
本来还一副看笑话的摊贩们立马便眼红了,早知那霉神原是一尊财神,自己就该硬着胆子多吆喝几声的,也不会让别家得了便宜去。
街上纷扰顿起,一匹黑色骏马疾驰至巫马邪跟前,马上的人儿还未待缰绳拉紧便一个跳跃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王!有急报!”
接过祁云手上的卷轴,巫马邪看也未看,直接跨身上马,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看热闹的摊贩们,冷声下令:“召集玄甲,祁策,沉岩三路,明日寅时三刻北门等候。”
“是!”祁风祁云应声而去。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
巫马邪调转马头,往皇宫而去。
据《三国通史》记载,丰元年八月十四日晚,乔国西北边境邧城被胡人攻破,一批批野狼忽然从山间冒出,窜入城内,一路朝城主府飞奔而去,将其围了个水泄不通,不出子时,邧城城主便缴械投降。
于邧城城主而言,这大概是他一辈子也忘不掉的一个,腥风血雨的夜晚。
团圆节前夜,邧城却已城破家亡。
胡人一路南下,攻城破城,如入无人之境,不过半月,乔国北端的城池便被攻得所剩无几。
巫马邪到达乔国北端最后一个城的时候,胡人已在城门外虎视眈眈。
缙城城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跪在了巫马邪跟前,被连连逼退的乔军们也眼带希冀地看着整装待发的三路祁军。
面对以命相搏的胡人,乔军显然是心有余悸,只盼着祁国的人能用几分作用,却又防范着被他们反咬一口。
巫马邪是不指望那些只会贪图小名小利的乔国人能有什么作为,只是既然打着他祁国的旗帜来寻求庇护,他便也总不能让到口的东西流到别人嘴里。
怪得是那野蛮的胡人总不该忽然变得如此有计谋。
“你是说......狼?”
“是........是的!野狼!不知那胡人使了什么邪术,让山里的野狼对他们唯命是从。”城主惶恐道。
“不过是一群畜生,怎么能和人相比?”巫马邪不置可否。
“是是!臣一开始也是如此认为,不过是一些畜生,便当是狩猎了,可实际上它们的速度快得离谱,弓箭投石都无法得以瞄准,又似乎通灵性,狡猾过狐狸,现下城外都是狼,胡人也在射程之后虎视眈眈,若不是大人来得及时,这邬城怕是已经被攻破了。”
“莫不是你们北端这些个城都安逸久了,连些畜生都收拾不了。”巫马邪冷冷地说。
城主吓得冷汗直冒:“大人冤枉啊!小城虽许久不曾动荡,但靠近国界,总是不敢掉以轻心的!实在是这次的胡人太令人捉摸不定了......”
“罢了,下去候着吧,注意些胡人的动静。”巫马邪拿起桌面上的战报,随意挥手赶人。
“祁雨,你怎么看?”巫马邪无意识地转动拇指上的玉戒。
被问及的祁雨眉头紧锁:“不似胡人风格。”
“哦?怎么说?”
“胡人向来以武为尊,估计只会以蛮力相争,按报上所写,胡人进退得当,攻守兼备,简直像一盘棋,了解对方要做什么,并用最恰当的方法反击。”
“不错。”巫马邪赞赏,眼神示意他继续。
“西北是狼的起源地,而位居西北与狼窝最近的,是柔然族。柔然人本来也是以武为尊,近年来却因为换了族长而几乎消失在世人眼里,而在柔然周边的氏族却日益强盛,但也不曾有过柔然被入侵的消息,位居西北中心的柔然,更像是......”
“被保护起来。”祁风有些惊讶地,不由自主地把心中的话说出了口。
祁雨点头:“之前有过一些传言,说是那柔然族换了族长之后,柔然四周几乎遍布野狼,几乎再没有人能进到柔然的领地,也因此传出柔然极度的排外性。”
“乔军入侵柔然,之后被胡人与狼攻破北方,其后操控的人,不言而喻。”
“如此说来倒是那柔然出了位极具计谋的族长,不仅能操控野狼,还能从容指挥胡人作战。”祁风感叹。
“怎么那柔然族长作战的风格这么像那个人?”祁云嘀咕。几乎与他调查过的那个人的风格一模一样。
“像哪个人?”巫马邪反问。
祁云挠了挠头,道:“不,其实不太可能......”
不可能吗?
巫马邪一下一下地转动着玉戒,不再言语。
另一边,身着白衣的漆雕墨慢悠悠地穿梭在胡人的队伍之间。
“粮食还够么?”
“没问题,之前每走过一个城都有粮食补给,决对管饱。”
“很好,去擂战鼓吧。”
“......擂战鼓?”
“嗯,擂战鼓。这场硬战,若是赢了,之后的便不成气候,若是输了......”漆雕墨笑而不语。
那胡人将领满腔的疑惑:“大白天的擂战鼓,不就是告诉他们我们要开打了,让他们有了准备的时间?”
漆雕墨摇头:“都这么些天了,该来的都来了,若还是如以前一般,保不齐会死更多的人。”
“放心吧,不会那么快打起来的,若是真的打起来,也会很快结束的。”漆雕墨拍了拍他的肩,留下更加疑惑的胡人将领,转身走了。
“哦,对了,把你们骑射之术最好的士兵叫过来。”
“报!城外胡人擂战鼓!”
“他们这又是玩的什么把戏?”祁云惊道。
巫马邪无声笑道:“什么把戏,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缙城护城墙上。
“都将军,各路士兵都安排好了吗?这天杀的胡人,莫名其妙地擂战鼓,又不见人影儿,闹的什么幺蛾子!”城主急得团团转。
“大人,莫要慌,胡人这一路打过来,什么幺蛾子没弄过,士兵们是时刻不敢怠懈,时刻准备着的,咱这儿集结着这么多号将领呢,他们那些蛮人,怎敌得过我们这些战场上杀下来的将士!”都将军气势汹汹地说道,“前些日子是我们没来得及赶去,才会让他们得了彩头,如今是断不会让他们再靠近一步的!”余下众多将领点头附喝。
“都将军说的是,那小城可就靠将军庇佑了。”城主一边擦汗一边在心里祈祷那祁国的大爷快些过来。前些日子援军未到时,这都将军是一字不提反攻之事,现在有了援军就说得一句比一句好听。照说皇朝知晓胡人破城的时间应是不会太晚,有心的早该在更北上的城里拦截胡人,说什么来不及赶到,莫不是怕了找理由留着宫里,如今那胡人欺到了家门口,才被宫里那位给扔了出来当挡箭牌的。
“城主大人,各位将军,摄政王大人来了。”一士兵小跑着传信。
说曹操曹操到。
城主带着这些个将领急急忙忙地下了护城墙,正好看见巫马邪勒绳下马。
“大人!大人您总算来了!”城主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松了口气。
巫马邪负手斜睨了那些明明是松了口气却假装平静的乔国将领们一眼,眼里带着戏谑的笑。
“走吧,上去看看。”巫马邪不再作停留,大踏步往墙上而去。
城主立马让出一条路,恭敬得跟在祁家三兄弟后面。都将军他们也厚着脸皮跟在了后面,不敢多作言语。
“还是毫无动静?”巫马邪低头望着远处变成黑点的胡人,战鼓一声接着一声,却不见那胡人挪动一分。
“是……已经擂了半刻,那……啊!”突变惊起,看着那插入身后旗杆半分尾羽还在摇晃的箭矢,跌坐在地上城主手心止不住地冒出冷汗。
刚这箭可是从他眼前飞过的,只要它偏差个一毫一分,被那箭插进去的,可就不是旗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