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叽歪歪那么久,可以说正事儿了吗?”墨华在一旁不耐烦地掏耳朵。
微生姬尴尬得脸红,长久以来的修养不允许他说话有一分差错,到了这里似乎就显得有些太过做作。
漆雕墨微笑:“小孩子不懂事,让公子见笑了,那么,我们还是来说说正事吧。”
墨华忍不住翻白眼。说什么小孩子,自己还不是一样。
“话说,我是不是被利用了?”墨华凑到墨韶身旁轻声道。
“放心,不是第一次了。”墨韶煞有其事。
墨华脸黑。
果然和她相比自己就显得太嫩了。
“有劳公子费心了。”漆雕墨双手拢袖,“事情大概也就是那乔寇钻了空子来偷袭,本来躲过了劫难的某些人却因为太看得起自己而连累别人受伤,是吗,公子?”
“额..….这...…“”微生姬为难。
“很好。“漆雕墨点头,“阿猫阿狗出来。”
“我不是阿猫!”宇文峁怒。
“我不是阿狗!”宇文岣怒。
两人同时的怒吼声并没有影响漆雕墨一分一毫,可见早就习以为常。
“又是你们怂恿若叔做出这般不理智之事吧。”
“我……”
“无须解释,自行去领罚,受伤者的工作也由你们接手,不可有异议。”漆雕墨斩钉截铁道。
“.…..是。“两人垂头丧气。
漆雕墨瞅了他们一眼,不急不徐地开口:“柔然族族规族法希望你们牢记在心里,我不是神,只是一方土地的管理者,只希望在我所管理的土地之上每个人都能安居乐业。”
“我说过要保你们一世无忧,便是说到做到,漆雕墨永不食言,我允许你们反抗,但要在顾全己方性命的前提之下,父亲把你们的性命托付于我,即使不择手段受世人唾骂,漆雕墨也不再乎。”
“你们能不能为了我,把自己的性命看得重一些?”
“阿墨,你别说了,我们以后一定什么都听你的!”一人出声,千人附和。
漆雕墨垂了眼睑,薄唇低喃了些什么,却是无人听见。
“姬公子,还要劳烦你多照顾族人一些时日了。”
微生姬隆袖弯腰:“族长哪里的话,小生受族长恩惠颇多,定是要为族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
漆雕墨笑,对着宇文若道:“往后姬公子便也算半个柔然人,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问题便找姬公子吧。”
“是。”
漆雕墨环视一周已经破败不堪的街道房屋,皱起了眉头:“屋子重建需要些许时日,你们便在山洞里多待几日吧,也安全。”
“阿墨,那你……”宇文若担忧道。
“阿若叔放心,漆雕墨不做无把握之事。”漆雕墨顿了顿,继续道,“族人被伤,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可是……”
漆雕墨歪了歪头,微笑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竟然会担心主子,阿若叔也真是爱瞎操心。”墨华嘟囔着嘴无所谓道。
“让你坐到车里可不是让你乱咬耳根的。”漆雕墨斜躺在软铺上,悠哉地翻着书页,疾行的马车似乎一点颠簸也传不到车厢里头去。
墨华整个人软倒在马车一侧,时不时发出一声哀嚎,惹得漆雕墨心烦意燥,卷起书页便扔了过去。
“何时见你这般痛苦难耐,连一个女人都搞定无法,更何况那冷冰冰的人了。”
“那不一样!主子你是不知道那蠢女人有多可怖才能在这儿说风凉话!”
“你说的蠢女人可是就在眼前了。”马车外传来墨韶清浅的声音。墨华静默了,一脸严肃地抱头蹲到角落里,喃喃自语。
漆雕墨恨铁不成钢地啧嘴,倒只是微掀了幕帘踏出马车之外。
“含桑公主,多日未见,长得是越发动人了。”
“宇文族长过誉了,可汗已在前方等候多时,说是宇文族长要来,特意让我前来迎接。”
漆雕墨点头,“可汗近来可好?”
“有劳宇文族长挂心,可汗还是如往常一般。”
随着自己主子与那蠢女人交谈的声音走远,墨华才放下手松了口气。
墨韶斜靠着马车,时不时晃荡一下腿脚,屈指扣了一下木板,不厚道地笑道:“含桑公主可是一步三回头地等着你出来。”
“哼,量她也不敢丢下主子跑过来。”人走了,墨华便放肆地枕着胳膊翘着二郎腿躺倒在马车里,拿自家主子的葡萄抛着吃。
另一边,漆雕墨到了戎狄族可汗的蒙古包里,未等他开口寒暄,便直接了当地说出了此行目的。
元矢笑眯眯地听着,而后露出一副我很想帮你但我也有我的难处的模样,道:“宇文族长为族人担忧心急我是知道的,但你瞧,近来天气多变,我的子民收成大大减少,都自顾不暇了,实在是......”
漆雕墨暗道一声饕餮之徒,面上不显山漏水:“可汗所说极是,以戎狄与柔然的邻里关系,确实是该多帮衬着点。”
“宇文族长是明白人......”
“那么,可汗打算增加多少人手?”漆雕墨打断。
“......”元矢觉得他们说的可能不是一件事情。“宇文族长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可汗可是想让柔然给戎狄多提供些物资?”
元矢点头:“宇文族长能明白是最好的。”
漆雕墨侧了侧身,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道:“我想是可汗误会了,柔然愿意为戎狄提供物资,不过是建立在戎狄为柔然提供武力的基础之上,还是可汗觉得,柔然已经腐朽到需要靠外力来保全自身?”
元矢脸色止不住地变化。
漆雕墨看了他一眼,轻笑了声:“相比其它氏族,戎狄确实多了几分自保的能力,我也不想每次要生事都死一堆人,但似乎也就那个理,反正死的人与我与柔然无关,不过是多几个钱财的事,唯一的不足便是让那些贼寇多活了些时日。可汗觉得呢?”
元矢脸色依旧很差,无言,略拱了拱手。
漆雕墨拢了拢袖子,道:“可汗之前说得也在理,这样,柔然给的物资加两成,可汗多给我几个死得不那么快的精英,如何?”
元矢缓了脸色,却因为漆雕墨言语之间有些看轻自己手下而有些犹豫。
“柔然并不单只是给戎狄提供物资,这点可汗应该很清楚,比别人多两成这其中的机会得失,想必可汗心中自有衡量。”漆雕墨加了一剂猛料。
元矢能当上一族的首领,脑子也是灵光,他自然知道在争端不断的西北氏族之间,若是物资占有优势,必将改变许多东西。权衡利弊,戎狄并没有损失。
脑子里好一阵千回百转,元矢才整顿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表情,笑道:“宇文族长不愧是宇文族长,我怕是再多练百年,也绕不过宇文族长这张巧嘴。宇文族长也清楚,我元矢不过一介粗人,只是想多为下边的人谋利,既然宇文族长已经安排好,我肯定是相信宇文族长的。”
漆雕墨道:“当然,戎狄与柔然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总该给出我的诚意不是?”
“宇文族长所言极是,戎狄可是打算与柔然长久合作的,当然也要表示出自己的诚意。”元矢道。
漆雕墨挑眉,等候着他的下文。
元矢对她拱了拱手,一脸自豪地说:“为了宇文族长的事情,我族可是耗费不少人力物力,特意打造了一队精英中的精英恭候宇文族长差遣,他们都是我族的骄傲,定能为宇文族长出几分力的。”
对此漆雕墨倒是有些惊讶,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便见她对着元矢行了一礼,道:“可汗可是给了我族好大一份礼,漆雕墨在此谢过可汗了。”
元矢无所谓地挥挥手:“宇文族长无须客气,毕竟戎狄也不是有无穷无尽的武力提供,总该是有去有回才好。”
漆雕墨忽略他的意有所指,笑了笑,并不言语。
含桑公主领了漆雕墨去见可汗后便一个人退出了蒙古包之外,遥遥看着那只剩一个轮廓的马车,神色暗淡。直至漆雕墨与元矢边说边笑地走出来,她才收敛了神色,欢快地跑过去挽着元矢的手臂:“阿爸,这么快就说完了啊?”
“胡闹!客人还在呢叫什么阿爸!”元矢厉声批评,倒也不见他把含桑挽着的手给推了,只是对着漆雕墨堆笑:“让宇文族长见笑了。”
漆雕墨摇头:“可汗有个好女儿。”
“宇文族长。”含桑突然出声,漆雕墨停下脚步看她。
“墨华是不是也来了?”
“来了。”漆雕墨答。
“他是不是不想见我?”
“含桑!不许胡闹!”元矢严厉道。
“阿爸!我不胡闹,我就......就是想问几个问题。”元矢甩了袖子不看她。
漆雕墨看着她的眼睛,嘴角衔着可有可无的微笑,道:“是。”
含桑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原来如此,那我以后都不会去打扰他了。”
“含桑公主值得更好的。”漆雕墨说完便走了。
元矢叹了口气,抬手抚上含桑的头顶:“回去吧,都走远了。”
含桑扯了扯嘴角,道:“阿爸,我每次不听你话的时候,你的心是不是像我现在这样疼?”
元矢愣了愣。
“阿爸,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这种心痛的感觉太不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