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里面似乎不大对劲。”一个细长眉眼的中年男子道。
“管他什么对不对劲的,一把火全烧了不就得了!”一道粗犷的声音接上。
“混账!本元帅可不是来烧村子的,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将功赎过的机会,谁若是搞砸了害君父怪罪下来,看本元帅不扒了他的皮!”一道略显稚嫩的嚣张声音恶声恶气地恐吓。
“元帅息怒。这些柔然人不过是些野蛮人,碰上英勇善战的元帅,投降也不过是时间问题。”那长眼的中年男子恭维。
“哼!本元帅可是为了他们的上贡来的,警示一番便是,不用赶尽杀绝。”
“元帅真是宅心仁厚。”
两人一唱一和说得好不潇洒。
峤麟得意地笑,道:“众将士听令!这便随本元帅潜入敌营,好好闹它一番!降者俘,反抗者杀!”
“反抗者杀!”乔国士兵兴奋地举起手中的武器叫道。
峤麟挥手,他身后的士兵便小跑着从山坡上下来,脚步声几乎被掩映在夜色里,显示着训练过的士兵与普通人的差别。
一个个士兵窜进柔然部落的房子里,很快又一个个地窜出来。
“元帅!屋里是空的!”
“什么!”峤麟一惊,未待思索,便有破空之声传来。
一根长矛插进土地,随即上百根长矛从天而降。
峤麟怒吼:“散!全部散开!”
将士们听令,连忙往四周散去,这便减少了命中率。
“该死的祁国人!连借些盾牌都找理由推脱!弓箭手呢?死哪去了!快给本元帅反击!”峤麟躲在盾牌之后气急败坏。
“元帅!那些柔然人跑了!”一士兵指着远处跑动的身影道。
“该死!给本元帅追!”
“元帅!穷寇莫追,我们在这里守着,他们迟早会回来的!”长眼男子忙道。
“混账!那些野蛮人打了本元帅就跑,本元帅咽不下这口气!追!都给本元帅追,把他们都给本元帅抓回来!”峤麟一脚踹一个,把士兵们都赶去追人,自己随后也跑了上去。
“元帅......”
“姓袁的!你若是没胆便留在这守着吧!不过是些不成气候的野蛮人,也就你会怕他们!看老子不打他们个落花流水!”那粗犷的声音打断袁屃欲阻止的话语,轻蔑道,大跨步追了上去。
袁屃气得胡子直哆嗦:“莽夫!一群莽夫!”
“元帅,前面是断崖,没有柔然人的踪迹!”一个乔国士兵道。
峤麟站在断崖边缘往下望,在漆黑的夜色里那断崖显得更加深不见底,浓重的黑就似要把一切都吞噬的妖魔鬼怪。
峤麟看得双腿一抖,硬着头皮道:“算......算了!本元帅就大发慈悲放他们一马!还看什么看,都给本元帅回去,把他们村子里值钱的东西都给搬了!”
“是!”
“阿若,怎么样?
“走了。”宇文若从壁沿回来。
“啐!老子不甘心!阿若叔,我们为什么要躲,和他们拼上一拼,总能杀他几个乔寇!”宇文峁愤然道。
“就是!也不见得我们就比他们差,这样躲起来的行径有辱我们柔然先辈善战的名声!”宇文岣附和。
“阿若,这次我倒是赞同这俩小子的想法,柔然人素来不是怕死之辈。没有装备,没有善谋的主帅,那些乔寇也不过尔尔,又怎么比得过我们柔然习惯了与自然斗争的天生战士。”
一人出声,便立即迎来所有人的附和。
宇文若不禁皱眉:“他们人多势众,没有绝对的方法,与他们硬拼只会两败俱伤。”
“没有牺牲怎么会有收获?”宇文峁反驳。
宇文若目光一凝,看着他微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族长说过的话?”
躲在壁沿内的柔然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那......那个疯女人......有......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才不怕她!”宇文峁硬着头皮道。
“哦......”宇文若把尾音拖得意味深长。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宇文若望了眼壁沿外的天色,慎重道:“如今二更刚过,等到四更天,我们再趁着夜色回去查探一番。”
“啊~主子!看看这没有你的部落!空气清新了!视野也开阔......视野......也开阔了?!”
漆雕墨站在空旷的街道上,凝眸看着破败的屋子。
一只黑色的小狼不知从哪个拐角跑出,亲昵地蹭着漆雕墨的脚,低声“呜呜”地叫着。
“主子。”墨韶掀开压在街尾墙角的一块旧木板,示意漆雕墨道。
漆雕墨瞥了一眼,低下身抚了抚小狼的脑袋,小狼随即晃了晃脑袋,叫得更加卖力了。
远处似有狼嚎声呼应,一声声传远。
漆雕墨把小狼抱在怀里,从旁被洗劫过的屋子里随意拖了张靠背摇椅出来,在屋檐下坐着,可谓再清闲不过。
约莫两刻过去,街尾出现模糊的影子,随即一点点放大,那奔跑在前方的影子竟然是几头成年狼!
窝在漆雕墨怀里的小狼崽仰起脑袋“呜呜”叫得欢,那几头成年狼奔跑得更快,一瞬便到了漆雕墨身前,绕着漆雕墨坐着的摇椅轻快地小跑着。
很快,在成年狼跑来的方向又出现了人影,只是两条腿怎么也比不过四条腿,眼看着人影出现,也是要许久才能走到漆雕墨跟前。
漆雕墨也不急,微微摇着摇椅,一手抱着小狼崽,一手从三只成年狼头上抚过,把三只成年狼脑袋上的毛都撸了起来,看着颇为滑稽。
“不错啊你们,许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呜呜!呜!”
墨韶墨华两兄弟一脸懵地看着一人三狼交谈地颇为愉快,已经不知道要摆什么表情。
不论过去多少年,他们都无法冷静地看待这一幕,他们的主子是人没错,也确实是听不懂那只会呜呜叫的狼在说什么,但是,看着他们的相处方式,又不得不怀疑,其实那个女人是狼妖吧?
“族长!”
一声惊呼咋起,随即一声又一声兴奋的呼唤接连不断。
漆雕墨把小狼放到了地上,悠悠地起身,微笑地看着陆续走到自己跟前的,自己的族人。
“我回来了。”
平凡的字眼,平静的语气,却把多日积聚在柔然人心里的阴霾扫去。
宇文若也是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露出多日不见的笑容来。
“族长,你总算是回来了!”
“族长,你可得好好替我们报仇!”
“就是啊,族长,那些乔寇太欺人太甚!”
“对,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
听着族人争先恐后的话语,漆雕墨只是嘴角衔笑,不发一语。
终于等所有人都说累了,渐渐安静下来,漆雕墨才缓缓开了口。
“报仇是肯定的,不过我们先来解决我们的问题。”漆雕墨眼眸从每一个族人身上划过,最后停顿在躲到最后面的两个人身上。
“宇文闫,宇文沣,出来。”
躲在人群之后想减少自己存在感的两人身子一颤,对视一眼,皆是苦笑。
“族长......”
漆雕墨点头,道:“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啊?就是不小心撞到而已,没什么的......”宇文闫打哈哈,宇文沣在一旁猛点头说对对对,就是这样。
漆雕墨笑,猛然扯下宇文闫左肩的衣裳,被白色绷带缠绕的肩膀暴露在阳光之下,还有点点血迹透出绷带表面。
“阿闫,你是有多不长心才能撞成这样?”
“呃......这个,就是,那个......是挺不长心的......”宇文闫尴尬地笑。
漆雕墨啧舌:“阿沣,你也是撞的?”
“对啊!”
“还是伤着同一个地方?”
“是啊!”
“连伤口形状都一样?”
“没错啊!”
“怎么撞伤口才能都一样?”
“那箭不都长一个样啊!”
“撞乔寇的箭上了啊?”
“对啊!”
“......”
所有柔然人嘴角都忍不住抽搐。
“那么,现在有谁可以出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么?”漆雕墨嘴角衔笑,却是无悲无喜。
“墨姑娘......”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
漆雕墨转头,毫无意外地看见略显狼狈的微生姬。
“姬公子,别来无恙。”
早在微生姬看见漆雕墨的那一刻起,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就占据在心底,是对以往猜测的理所当然,又是亲眼所见的惊艳不已。
她似乎总能把在认知里很荒唐的事,变得理所应当。
“墨......族长,若是不介意,便让小生来告知当日之事吧。”
漆雕墨斜了斜眼,在她视线之内的两人冷不防抖了抖身子。
“公子客气了,我柔然族能得公子另眼相看,也算一种缘分,公子既已为我族办事,也就算得我族内人,自是可以说道说道。”
“族长言重了,小生不过一介落魄书生,能得族长赏识已是三生休来的福气,岂敢再要求甚多?”微生姬惶恐。
“柔然向来排外,公子是清楚的,但对于人才又是另一番说法,公子不必太过介怀,这里可没有一个人觉得公子是外人。”
漆雕墨话音刚落,便赢得一片附和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