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贼头子早被这辆轿子吸引了注意力,再怎么说坐轿子的总比这穷书生要富有,反正自家兄弟们都把轿子围着呢,对方也就两个若不禁风的侍从,量他们也不敢耍什么花样。
先让那书生过去,拿了银子再把他们的包袱抢过来就是了。山贼头子是这样想的。
这便点头让人放了那书生过去。
微生姬很是疑惑,他可不相信有人这般好心连自己都自顾不暇的时候,还想着去帮助别人。
会这般做的,若不是陷阱,便是熟人。
可微生姬想透了脑袋也没想到自己曾几何时见过这两个模样不赖的男子。
那便是陷阱?微生姬皱眉。
这方墨华在山贼们看不见的地方朝微生姬笑得灿烂,道:“我家主子让我请故人上前一聚。”
熟人?微生姬惊疑不已。
直至上了马车,瞧见那女子,才相信真是故人相遇。
“姑娘,你......”
漆雕墨微笑:“姬公子,别来无恙?”
微生姬忙拱手作礼,道:“姑娘的心意小生感激不尽,只是这帮贼子很是贪得无厌,姑娘莫要因为小生......”
“好你个混账小子,竟敢偷袭老子的人!兄弟们,给我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抓起来!”
微生姬话还未说完,外头便传来了山贼头子的怒吼,随即是一片兵荒马乱。惊得他想要退出车外看个究竟,却被漆雕墨抓了个正着。
“姑娘!你那两个侍从有危险!你快放手,小生把行李给他们便是,莫要害了他们!”
“外边动静这么大,你出去也是送死。”漆雕墨不急不缓道。
“可是......这!这可如何是好?”微生姬着急。
“公子北上,可是要去柔然?”漆雕墨突然道。
“啊?是......是啊......不......不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微生姬被问得一愣,本能地答到,后才反应过来。
漆雕墨抿茶,道:“那是说什么的时候?”
“呃,这......”微生姬语噎。反观漆雕墨如此气淡神凝的模样,微生姬忍不住问。
“姑娘难道不害怕么?”
漆雕墨笑:“怕有何用?贼子会因为你怕就不杀你么?”
微生姬听得眼睛一亮,道:“姑娘如此气魄,小生佩服!”
“听说那柔然族的人很是排外,又是强悍的游牧民族,公子敢这般只身前去,墨才要佩服。”
微生姬连连摆手道:“非也非也!虽然那柔然族人排外,却也不会无故伤人,小生听说他们的现任族长是个唯才是举的人,这才想去混口饭吃。”
“哦?公子怎不在中原谋一份差事?中原的条件比那西北的柔然要好得多吧。”漆雕墨问。
微生姬嗤之以鼻:“中原里的帝王要的“人才”小生可做不来。”
“如此说来公子倒是一个耿直之人。”漆雕墨点头赞道,又问,“可是公子如何知道那柔然的族长不是和中原的帝王一般?”
“说来惭愧,小生曾因缘到过柔然,因怀着塞外民族都是野蛮人的想法而看低了柔然,却无意间发现,柔然族人很是了不得,连一个小孩都能与小生侃侃而谈,那些用词用句,完全不似一个小孩该用的语调,打听之下,才知道,促成这一切的源头便是那柔然族长!”
“于是小生便想着可否见一见那备受族人推崇的柔然族长,却几次未得果,可愈是看柔然那种自由的民风,想要在柔然谋一席之地的念头便愈发得强烈!”
微生姬激动地说着,眼里的光几乎要跳出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激动过了头,于是尴尬地屈指挠了挠脸。
“让姑娘看笑话了。”他本就引人注目的那双眸里,波光流转,煞是明亮。
漆雕墨再次看得晃了神,面上却让人看不出差错:“公子这般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该赞叹才是,又如何会笑话?”
“如今时辰不早了,公子若想赶在天黑之前寻个住处,还要早些出发才是。”
漆雕墨话刚说完,马车的帘子便被撩开,墨华咧着嘴笑:“公子走好。”
微生姬这才发现山贼们早跑了个没影,下了马车,才看见躺了一地的贼子尸体,还有,悠悠然擦着手的墨韶。
阳光照耀下,他淡青色的长袍下摆被浸湿的一角格外分明。
微生姬眼眸闪了闪,再次拱手道:“看来是小生多虑了,姑娘的救命之恩,他日微生姬必当涌泉相报。”
漆雕墨意味深长地笑,道:“会有那一日的。”
“公子去柔然一路上还是小心为妙。”
“姑娘一路也要小心。”
漆雕墨点头,随即幕布被墨华放下,墨韶扬鞭,策马慢悠悠地启程。
“主子为何要帮他?”墨华问。
“有么?”漆雕墨反问。
“我都看见你往他身上做标记了。”墨华洋洋得意。
“什么做不做标记的说得这般难听。”漆雕墨把书扣在墨华脑袋上,“人家可是要到柔然的,可不能半路上就被狼崽子给叼了。”
“不过是个穷酸的书生。”墨华撇嘴。
漆雕墨笑而不语。
一路只剩车轱辘碾压过泥土与马蹄踢踏的声音。
山雨欲来风满楼。
漆雕墨他们才进城门,便都感觉到了羿国的紧张气氛。
马车一路肃静地从官道下来,驶进了瑾王府后门。
还未入茗院,半路便被人拦了下来。
“你们是何人,瑾王府也是你们想进就进的?”
真是无处不傻缺。漆雕墨咋舌。
“大婶你又是什么人,瑾王府是你想进就进的?”墨华反驳。
气得那拦路的女子脸色一阵发青。
说起来墨华与那女子应都不过舞象之年,瑾王府里的女子,漆雕墨只能想到那一堆被塞进来的小瑾苏名义上的女人,小瑾苏也不过刚及冠,被塞进去的女子年纪又大得到哪去?墨华如此称呼分明就是看对方不顺眼了。
“大胆奴才!可要睁大眼睛瞧清楚了,这可是瑾王府的女主子!”另一道狐假虎威的女声道。
“啊,是瑾王府的女主子啊。我知道了,那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你!放肆!”那狐假虎威的声音继续道。“车里的什么人藏头露尾的?还不快出来见过女主子!”
这便是把漆雕墨当了奴才使唤了。
漆雕墨微笑,笑意不达眼底。
“瑾王府的女主子?可是好大的口气。”漆雕墨如此道。
一袭红衣斜靠着马车而立,白色的半面洁净得几近刺眼。
柳燕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叫出那个名称。
白面军师。
羿国的传奇,瑾王府的依仗。
“原来是军师。柳燕见有人擅闯入府,便以为是什么贼人,因此冲撞了军师,还望军师见谅。”
好一副惺惺作态。
漆雕墨冷笑:“白面自不会错怪柳小姐,毕竟人都有犯错的时候。”
“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只是不要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害了别人才好。”柳燕道。
漆雕墨动作微顿:“小姐何出此言?”
“军师的厉害之处,大家都有目共睹,只是不该因几次不足为道的胜利便自视甚高才是。”
漆雕墨只笑不语。
柳燕不得不自己接着说下去。
“如今因为军师的不妥举动,连累王爷与军师一同被弹劾,军师难道不会觉得愧疚么?”
“愧疚?”漆雕墨歪头,“为何要愧疚?柳小姐莫不是不知道,作为王府的一份子,白面所做的一切,可都该瑾王承担的。”
“军师如何能说出这般话?柳燕原以为军师是我们女子的荣耀,现在看来,军师竟是这般不顾他人死活的小人!”柳燕一副痛心的模样。
“啊,是呢,古言道,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如今白面是小人,柳小姐是女子,不过半斤八两。”
墨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惹得柳燕杏眸怒瞪。
“你强词夺理!”柳燕突然握紧了手里的手帕,眼眶里蓄起了泪水,“军师这般说柳燕,是不是柳燕做错了什么?”
漆雕墨听见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连话都懒得说了,只软若无骨地靠着马车。
“王爷。”柳燕红着脸行礼。
傅瑾苏不得不分了个眼神给她,可有可无地点头。
“王爷,柳燕知道王爷这些日子为了七皇子弹劾一事很是伤神,这便想着来寻军师......”
“谁让你来的?”傅瑾苏脸色冰冷地打断她的话。
柳燕笑容僵了僵:“王爷.......”
“原一。”
原一朝柳燕弓了弓身,道:“柳小姐请回。”
“王爷......”
“本王可是说过没有本王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踏入茗院周围半步?”傅瑾苏眼神冷厉地看了她一眼。
柳燕被看得身子一抖,还未待辨驳,就被漆雕墨的笑声阻在了嘴里。
“白面道是哪里来的瑾王府女主子敢来我茗院,莫不是不知道,从来没有人能在没有得到茗院主人允许的境况下,还能活着走出茗院的?”
柳燕白了脸色,心里庆幸还好没有走进那茗院。
“莫要怪白面没有提醒,有些地方,不该进去的,还是不要进去得好。”漆雕墨左手抚上脸上的面具,透过指缝里漏出来的一丝似笑非笑的视线,看得柳燕一阵寒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