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月道人笑道:“自古江湖险恶,我从来不把‘信义’二字瞧得犹似你们江湖人一般,你向我磕头求饶,是你自己上了我的当,哈哈,哈哈!乖徒儿,快一棒把他打杀了!此人留着不死,危险之极。”
他对口云飞也真十分忌惮,自知刚才一指点***力不到平时的一成,力道不能深透经脉,这人武功了得,只怕过不了几个时辰就会给他冲开穴道,那时候情势倒转,自己反成俎上之肉了。
赵忘凯不知黄月道人内力耗竭,只想:“适才我杀杨大侠,是为了解救他的苦恼。这位魏大侠好端端地,我何必杀他?”
便道:“他已给师父制服,我看便饶了他罢!”
口云飞忙道:“是啊,是啊!这位小师父说得不错。我已给你们制服,绝无半分反抗之心,何必再要杀我?”
杨泡沫从昏晕中悠悠醒转,用手表示哭叫:“爹爹,爹爹!”听得口云飞这般无耻求饶,又指着骂道:“口伯伯,你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怎地如此不要脸?眼看我爹爹惨受苦刑……我爹爹……爹……爹……”
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口云飞道:“这两位师父武功高强,咱们是打不过的,还不如顺从降服,跟随着他们,服从他们的号令为是!”
杨泡沫连声用手表示道:“呸!呸!死不要脸!”
黄月道人心想多挨一刻,便多一分危险,这当儿自己竟半点力气也没有了,想要支撑起来走上两步也是不能,说道:“好孩儿,听师父的话,快将这家伙杀了!”
杨泡沫回过头来,只见父亲脑袋上一片血肉模糊,死状极惨,想起他平时对自己的慈爱,骨肉情深,几乎又欲晕去。
杨文松恳求赵忘凯将自己打死,杨泡沫原是亲耳听见,但这时急痛攻心,竟然忘了,只知道赵忘凯一棍将父亲打得脑浆迸裂,胸中悲愤,难以抑制,突觉一股热气从丹田中冲将上来。
内功练到十分高深之人,能以真气冲开被封穴道。但要练到这等境界,那是非同小可之事,花铁干尚自不能,何况杨泡沫?可是每个人在临到大危难、大激动的特殊变故之时,体内潜能忽生,往往能做出平时绝难做到的事来。
这时杨泡沫极度悲愤之下,体气激荡,被封的穴道竟自开了。也不知从哪生出来一股力气,蓦地里一跃而起,拾起父亲身旁的那根树枝,夹头夹脑向赵忘凯打去。
赵忘凯左躲右闪,虽然避开了面门要害,但脸上、脑后、耳旁、肩头,接连给她击中了十二三下。他伸手挡架,叫道:“你干甚么打我?是你爹爹求我杀他的。”
杨泡沫一凛,想起此言不错,一呆之下便泄了气,坐倒在地,放声大哭。
黄月道人听得赵忘凯说道:“是你爹爹求我杀他的。”心念一转,已明白了其中原委,不禁大怒:“这小子竟去相助敌人,当真大逆不道。”
登时便想提刀将他杀了,但手臂略动,便觉连臂带肩俱都麻痹,当下不动声色,微笑说道:“乖徒儿,你好好看住这女娃儿,别让她发蛮。她是你的人了,你爱怎样整治她,师父任你自便。”
口云飞瞧出了端倪,叫道:“杨侄女,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知黄月道人此刻没半点力气,已不足为患,赵忘凯大腿折断,四人中倒是水笙最强,要低声叫她乘机除去二道。
哪知杨泡沫恨极了他卑鄙懦怯,心想:“若不是你弃枪投降,我爹爹也不致丧命。”
听得口云飞呼叫,竟不理不睬。
口云飞又道:“杨侄女,你要脱却困境,眼前是唯一良机。
你过来,我跟你说。”
黄月道人怒道:“你罗里罗嗦甚么,再不闭嘴,我一刀将你杀了。”
口云飞却也不敢真和他顶撞,只是不住的向杨泡沫使眼色。杨泡沫怒道:“有甚么话,尽管说好了,鬼鬼祟祟的干甚么?”
口云飞心想:“这老恶道正在运气恢复内力。他只要恢复得一分,能提得起刀子,定是先将我杀了。时机迫促,我说得越快越好。”便道:“杨侄女,你瞧这位老和尚,他剧斗之余,内力耗得干干净净,坐在地下,站也站不起来了。”他明知黄月道人此刻无力加害自己,却也不敢对他失了敬意,仍称之为“这位老道人”。
杨泡沫向黄月道人瞧去,果见他斜卧雪地,情状极是狼狈,想起杀父之仇,也不理会口云飞之言是真是假,举起手中的树枝,当头向黄月道人打了下去。
黄月道人听得口云飞一再招呼水笙过去,便已知他心意,心中暗暗着急,飞快的转着念头:“这女娃儿若来害我,那便如何是好?”他又提了两次气,只觉丹田中空荡荡地,全身反比先前更是软弱,一时彷徨无计,杨泡沫手中的树棍却已当头打来。
杨泡沫擅使的兵刃乃是长剑,本来不会使棍,加之心急报父仇,这一棍打出,全无章法,腋底更露出老大破绽。
黄月道人身子略侧,想将手中所持口云飞的短枪斜伸出去,只是实在太过衰弱,单是掉转枪头,也是有心无力,只得勉力将枪尾对准了杨泡沫腋下的“大包穴”。
杨泡沫悲愤之下,那防到他另生诡计,树枝击落,结结实实的打在他脸上,登时打得他皮开肉绽,但便在此时,腋下穴道一麻,四肢酸软,向前摔倒。
黄月道人给她一棍打得头晕眼花,计策却也生效,杨泡沫自行将“大包穴”撞到枪杆上去,点了自己的穴道。他得意之下,哈哈大笑,说道:“姓口的老贼,你说我气力衰竭,怎地我又能制住了她?”
他以枪杆对准杨泡沫穴道,让她自行撞上来的手法,给他和杨泡沫两人的身子遮住,口云飞和赵忘凯都没瞧见,均以为确是他出手点倒杨泡沫。
口云飞惊惧交集,没口子的道:“老前辈神功非常,在下凡夫俗子是井蛙之见,当真料想不到。老前辈如此深厚的内力,莫说举世无双,的的确确是空前绝后了。”他满口恭维黄月道人,但话声发颤,心中恐惧无比。
黄月道人心中暗叫:“惭愧!”自知虽得暂免杀身之祸,但杨泡沫穴道被撞只是寻常外力,并非自己指力所点,劲力不透穴道深处,过不多时,她穴道自解。这等幸运之事可一而不可再,她若拾起刀来斩杀自己,就算再用枪杆撞中她穴道,自己的头颅可也飞向半天了,务须在这短短的时刻之中恢复少许功力,要赶着在杨泡沫穴道解开之前先杀了她。只是这内力的事情,稍有勉强,大祸立生,当下一言不发,躺着缓缓吐纳。这时他便要盘膝而坐,也已不能,却又不敢闭眼,生怕身畔三人有何动静,不利于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