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赵忘凯要在北京做几件轰轰烈烈的事,使得人都知道他,都敬仰他,尤其得叫钟静知道他,不是只会给人当听差,而却是一位伟大的英雄。
他想:首先就得去找浪子神剑花雨铭较量个高低,因为那个人近来是太有名了。
打了他,才能使群雄甘服,令北京的人全都注意,那时,或许有人就将七星宝剑送到我的眼前,而钟静姑娘更得对我倾心,喜悦,我同她订了婚姻,也不愧是“郎才女貌”。
这天晚上,他在街上闲逛,就见从天下镖局里又走出来那浪子神剑,并同着五六个人。
眼见他们走进了西边的一条繁盛热闹的胡同,赵忘凯赶紧在他们的身后不远,跟了去。
夕阳将坠,晚霞满天,还没有黑,看人还看得清楚,赵忘凯现在穿的是灰色的绸小褂,青绸裤子,自觉得已是很阔了,但是比人家花雨铭,他还自惭弗如。
因为浪子神剑现在穿的是宝蓝色的“官纱”大褂,纱绸长裤,纱绸的腿带和袜子,下穿着是青缎双梁鞋,这种打扮显得文雅,潇洒,手中拿着大折扇,好像是个官员,是个富家公子。
赵忘凯感觉自己像一个“江湖人”,不由得更是气忿。浪子神剑现拿着兵器,跟着浪子神剑的一个人,带着一口在鞘里的刀,可见他们已有准备。
那几个人,赵忘凯都觉着眼熟,都是那天晚间见过的,一个红发汉子就是夺命死神周显祖,猛灵官口云飞,豹子头魏西龙,一个短小精悍的是白衣人马甲刚另一个胖子,他的名字,赵忘凯巳不记得了。
这三个人同浪子神剑一同行走,又说又笑,旁若无人,后面那带着刀的好像是个伙计,他们大概都没看见赵忘凯,进了这胡同,又转过两条街,便来到了一个很大的饭庄之前,早有人在门前等待着啦,一见了他们,就笑着说:“楼上的人全都来了,就专等侯你们几位哩!”
浪子神剑展开了折扇扇着,含着笑,就一同进去,上楼去了。
这个地方接近着“烟花柳巷”,所以这时候特别热闹,来来往往有不少花枝招展的女人。
有的也进这家饭庄,上楼去了,后面跟着夹弦子的琴妓。里边,楼上楼下灯烛通明,刀勺乱响,跑堂的也大声的喊出各种菜名。
然而门前却站着不少要饭的,有的瘸腿,有的身上长着癞疮,都在哀号:“打发打发吧!
发财的掌柜的……”饭庄里面出来个伙计,赶也赶不走,劝他们说:“
待会儿再来,现在客人们还都没入座呢,哪有剩饭剩菜给你们呀。”
可是这话都无用,乞丐们还是哀求着,堵住了门口不走。
连才来到的穿着银红衫子,银红长裤,袅袅娜娜的一个“姑娘儿”都捂着鼻子,不能进去了。
乞丐们又都向这姑娘儿哀求,说:“大姑娘赏我们几个钱吧!行行好吧……”
这姑娘儿向后退着说:“我哪儿有钱呀?……”后来,她的跟妈也来了,另有两个穿花衣裳的姑娘儿,带着弹弦子的,拉胡琴的也都来了,可就是都似乎嫌脏,不愿意从乞丐的身旁走进去。
这时,忽然门里边走出一个人,正是猛灵官口云飞,他说:“好啦,好啦!由柜上拿钱,打发他们……”又向众乞丐说:“
这可不是我给的,这都是浪子神剑花大爷赏给你们的,每人二百钱,你们可别再来啦!”
伙计从里面拿出来钱,分给这些乞丐,并说:“哼!他们要是不知道花大爷今天在这儿吃饭,他们还不能来这么多呢!这全是花大爷平常好施舍,走在哪儿,他们跟在哪儿。”
众乞丐领了钱,都说“谢谢花大爷,那真是一位菩萨!”都笑着,满意的走了,几个姑娘儿和跟妈,琴妓,也都面上露出羡慕之色,仿佛觉着那位“浪子神剑”真是一位财神爷。
她们也全进到里面去了,里面当时更显得热闹,赵忘凯在外面,倒不禁发了半天的呆。
他心想:“好个花雨铭,真会沽名钓誉。然而,现在此人在北京,恐怕已经是无人不知的一位侠客了,我非得把他的底细揭穿了不可。”
于是,赵忘凯便也走进去,柜旁边的伙计赶紧拦住他问说:“是找谁的?”
大概看他没有穿着长衫,也许看他衣服穿的不穷,可是没有派头,所以问话时,不怎么客气。
赵忘凯说:“我是到楼上去吃饭。”
这伙讨说:“对不住!我们这儿不卖散座,卖的都是整桌的席。”
赵忘凯忿忿地说:“我就是要吃整桌席!”这伙计说:“那您得头一天订下才行,我们好预备,现在也来不及啦!”
赵忘凯握着拳头说:“来不及也得给我去做,该多少钱我给多少钱,你们门前的招牌上也没写着是吃饭得先订下?”
这伙计说:“不用写,是饭庄子全是这规矩,我们这儿的买卖又特别忙,是老主顾全都知道。”
赵忘凯说:“难道你们只卖老主顾,不卖新主顾么?”
他越说话越气了,拳头就要高扬起来,他想,先在楼下打完了这伙计,接着就上楼去打浪子神剑。
纠纷眼看就要起来,而这时候那掌柜的赶紧上前来,先叫伙计躲开,随后就带着笑,向赵忘凯说:“这位大爷不必生他的气!
他是没把话说明白,今天我们这楼上是有佟三老爷,跟花大爷,两起请客的,房间都占满了。”
赵忘凯依然忿忿地说:“我就是为他们才来的!”掌柜的问说:“你是跟佟三老爷认识?还是跟浪子神剑花大爷是朋友?”
赵忘凯摇头说:“不认识,也不是朋友?我只是要到你们这楼上去吃饭,吃完了我给钱!”
这掌柜的就怔了怔,接着却又笑说:“大爷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因为现在楼上叫了几个条子,四美班的翠喜,惜春院秀红,那几个出名唱得好的姑娘儿现在都来啦,您是想听一听曲儿……”
不等赵忘凯点头,他就又说:“这不要紧,都是老主顾,楼上就是没地方,我们也得想办法找出个地方来,请您去听一听呀!您别生气,跟着我来!”
当下,这位精于世故,圆头圆脸的大掌柜的就客气地将赵忘凯让上了楼。楼上的地方很大,现在分成了两部分,客人都巳来得不少,一边已经调弦击鼓,纤细的喉咙唱起来:“春季里,水仙花儿开呀!花开奴不开呀,想起奴的哥哥来。”
赵忘凯一听,就不由更为气忿,心说:“浪子神剑今天在这里宴客,还**女,唱这种难听的小调,可知他是一个酒色之徒,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我要跟他较量,倒显得是侮辱了我。”
而这时掌柜的已把他让进一个单间,这个单间,其实是连半间房子大也没有。
原来不过是跑堂的在这里预备手巾把儿,洗碗,换碟子,调和小菜,这么一个小地方原不是为客人的,只有一张长方的小桌。
一个凳儿,灯也不明,门帘也没有挂。
掌柜客气地说:“您避避屈,待会儿,他们要是走了,我立时就给您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