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邑城外,郡监大军各部就位,最前方步兵立起盾墙,身后乃是近千人的弓箭手,再后冲撞车、投石车纷纷立定阵势,攻城部队备好云梯,摆出长龙阵,只待郡监平一声令下,大军便强攻丰邑。
日上三竿,郡监大军吹响进攻号角,擂鼓声中,最前方盾阵步兵齐步并进,后方弓箭手在盾阵的掩护下慢慢靠近城墙,等校尉令旗落下,众弓箭手统一停步,一起开弓搭箭,瞄准丰邑城墙上空。
弓箭手各部屯长再举令旗为号,依次从后到前有序的下令齐射,最后方的弓箭手长阵开弓射箭之后,靠前方的弓箭手长阵紧随其后放弓,一层层箭雨飞向高空。
因为弓箭手所站位置到城墙的距离不等,如此齐射之后,待弓箭落至城墙上时,便交错成密集箭雨。
正是这第一阵遮天蔽日的箭雨拉开了丰邑攻城战的序幕,那些盾墙保护下的弓箭手先后射箭,之后再先后开弓,因为每部之间存有时间差,故而射向城墙上的箭雨看上去接连不断。
弓箭手不断的对城墙上防守敌军施压,攻城部队的兵卒借着箭雨压制,开始浩浩荡荡的冲向丰邑城墙。众兵卒抬着一排排云梯,在嘶吼中奋力奔跑至城墙脚下,同时笨重的冲撞车与庞大的云梯车缓缓开拔,众人全力推动,径直往城墙而去。
投石车早在之前便已发动,巨大的石块被抛出,呼啸着往城墙上砸去。
一时间,丰邑城外的郡监大军如同一股黑色的巨浪拍向城墙。
丰邑城墙上防守的兵卒,再看到飞临头顶上空的密集箭雨时,急忙用盾牌、木板、竹简等物护住自己身体,城内不管城墙之上还是城墙脚下的众兵卒齐齐蹲在地上,不敢冒头。
密密麻麻的翎箭多数钉在城墙、盾牌、木板之上,而有些却从众人间空出的缝隙钻了进去,射伤了一些人,有些人运气实在不好,更是当即被弓箭夺去了性命。
躲避箭雨的守城兵卒心里胆怯,但此时却是最不能退,原地防守还有命活,可要是退缩,先不说身后督军之人如何处置,只要一不小心被箭雨擦伤,吃痛之下顾不上举盾,那绝对会被漫天箭雨射成刺猬。
箭雨虽然密集,但也有穷尽的时候,且合格的羽箭对商兵来说,也是奢侈品,经不起无穷无尽的消耗。千人齐射,一轮便是千支,十轮便是万支,郡监此次虽有备而来,全军也仅仅只携带了五万支羽箭,不可能在第一次攻城之时,便将这些弓箭全部消耗殆尽。
且弓箭的杀伤力在对上没有任何防备的密集人群时才会显现最大效果,攻城之初的齐射不过是为了压制城墙上的守兵,让己方攻城部队较为安全的达到城墙罢了。
二十轮齐射之后,弓箭手便停止了射击,两万支羽箭撒向城墙,让城墙上看上去如同凭地生出了一片稻草一般。如此强力且密集的压制,城墙上防守的兵卒根本不敢抬头,而郡监的攻城部队此时也将要奔至城墙之下,弓箭手怕误伤己方友军,就更不敢开弓了。
大军后方,投石车从开战就运转不停,抛射之物多用石块或者点燃装有桐油的陶罐,相比于弓箭多数被敌军阻挡,投石车抛射之物完全是致命杀器,挡无可挡,触之必死。但投石车也拥有致命弱点,其准头简直可以忽略不计,要靠投石车来杀死城墙上的敌军,简直痴心妄想。
投石车最大的用处反而是其抛射之物对城墙拥有巨大的破坏力,城建之墙多是土夯,受以重力袭击,城墙多有损坏,破坏之处对于攻城部队爬上城墙大有益处,若是能在城墙上砸出缺口,那攻城之战必轻松许多,就算无法破坏城墙,但只要抛射的石块、陶罐砸进了城内,对于敌军也是巨大杀伤。
城墙防守兵卒对于投石车的攻击半点办法都没,只得尽力躲避或听天由命,而当城墙外喊杀之声接近时,箭雨与投石车的攻击相继停止。
此时,众人赶紧起身,将盾牌、木板之上的羽箭收集起来,为接下来的大战准备。
城墙外,郡监攻城部队架起云梯,同时云梯车靠至城墙,商兵以云梯车为重点,各处云梯为辅,与城墙上的敌军对战攻守。
云梯车基本与城墙等高,车上装载的士兵多是精锐兵卒,其最先以弓弩压制,后步兵从吊桥之上冲向城墙,意图破开城墙上的防守。各段城墙处,多有云梯架起,商兵以盾护身,沿着梯子爬上城墙,云梯多搭至城垛下方,不可高过城墙,防止城墙上防守之人轻易将云梯推翻,云梯之下有兵卒相护,使云梯不便移动,牢牢搭在城墙之上。
城墙上防守的兵卒在箭雨威胁解除之后便开始反击,先前商兵从城外射来的羽箭此时他们再射回去,依靠城墙之高,众兵卒轻而易举的便可射杀城下攻城敌军,只是城墙下商兵多以盾牌相护,弓箭威力大减。
对于靠近城墙的云梯车,防守众人以步兵长矛相对,两方人马在城墙与云梯车之间的吊桥上厮杀,守城方因地利,以半圆阵围攻进攻方,多将冲上来的商兵打下城去,而商兵登城先锋此时悍不畏死,无穷无尽的补上身前缺口,继续进攻。
城墙各处架起的云梯上,商兵一波接着一波攀爬,攻城之战,众兵卒以先登者为荣,且最先登城者重赏,为了饱腹以及加官进爵,攀爬的商兵根本不顾性命,奋勇向上。城墙上众人则利用早已准备好的石块、巨木反击,他们将这些重物从城墙上扔下,把那些冒死向上的商兵砸落城墙。
待城下挤满密密麻麻的商兵后,城墙上备守兵卒得令,将悬挂起的油瓮、陶罐扔下城去。
坛碎油出,再加一把火,城墙外大火雄起,猛烈燃烧,难以计数的商兵置身火海,痛苦不堪。
未沾火势的商兵赶紧后退,他们看着烧着的战友无能为力,但攻城在即,退不能退,只得赶紧以土盖火,扑灭城墙下烧起来的火势。
城墙下人空人又满,后备云梯又搭上城墙,攻城商兵继续扑上。
攻城至此,城墙内外一片人间炼狱,众人酣战不止,似乎永无休停之时。
这时,商兵的冲撞车开至城门,车上有棚盖遮挡城墙上的箭雨,车下众人齐聚,于城门前全力推动撞车上的巨木,冲击城门。
冲撞车由木撞兵发展而来,攻城之战破城门,起先乃是靠人力肩扛巨木撞门,只是人力有穷时,对于攻城之战,木撞兵随时可能身死,虽有后随之卒接替破门,但依赖性太大。于是兵家制造了战车专门用于破门,命名冲撞车或攻城锤,车上横挂一巨大木桩,众人可来回摆动木桩,以巨大的惯性通过桩头冲击城门。
在冲撞车的多次冲击之下,丰邑城门摇摇欲坠,城门内樊哙、雍齿、夏侯婴、周勃、卢绾等人带手下亲卫以及兵卒严阵以待。
门破之时,便是与商兵短兵相接之时,最为惨烈的战事马上就要来临。
樊哙握紧手中屠狗刀,盯着城门,对身边的众兄弟喝道:“兄弟们,乡亲们,眼前这道城门,就是我们最后的防线,我们要想活命不想死,那就只有一条路了,就是和城外的这群商狗拼命。他们进来一个,杀一个;进来一百,砍他一百;进来一千,宰他一千。都记住了,守住了这道城门就是守住了我们的家,守住了我们家中的妻儿老小。商兵是狠,但咱们为了活命,就要比他更狠,等会商兵进来,就给我杀。”
众人举着兵器,一起呐喊。“杀、杀、杀。”
城墙上,战事也进去了白热化,曹参、王陵一众在城墙上与冲上来的商兵战在一起,众多兵卒在各处城墙上狠狠阻击爬上城墙的商兵。众人将那些上城来的商兵杀死或打落城墙,而身死于城墙上的兵卒尸体,他们就将其扔下城去,用来砸落砸伤城外进攻的商兵。早先准备的石头、巨木、油瓮早已消耗殆尽,城墙上众兵卒只能依靠身体与兵器于商兵作战。
攻城中,攻守双方不烦其烦的来回作战,有云梯被推倒了,新的云梯就又架了起来;云梯车打烂了一辆,又有后续的开了过来;弓箭射完了,就用长矛刺杀攻击;有人上了城墙,众人群起围攻又将他打了下去。
战至此时,城墙下商兵的尸体堆起了一大片,而城墙上身死之人也不在少数,只是防守的众人依靠城墙的优势,死伤之人比之攻城商兵要少的多,大概每杀死两到三人,才会身死一人。
曹参带人将云梯车上涌过来的商兵又杀退了一波,此时他见城下撞车撞击城门,便急忙寻来王陵。
“城门要破了,我下去带人帮忙防守,你在城墙上守好了,不能有失。”
王陵一身鲜血,多是砍杀的商兵溅到他身上留下的,他抹开脸上遮蔽了眼睛的血污,看着曹参,“城墙上死伤的兄弟也不少,你再带人下去,我恐怕兄弟们撑不住啊。”
曹参心里急切,城墙上好歹有城墙高度的地理优势,但城门处只能靠人命堆积,“我只带几十亲卫下去,其他人全留给你指挥,城里等待的兄弟我也会命他们上城来备守,但城门处我必须去帮忙,堵不住城门,我们就败了。”
王陵没多犹豫,“好,这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