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邑城下尸横遍野,城墙之上乱战不休,郡监平大军的第一次攻城打的极为惨烈,而王启这边的守城兵卒亦是死伤不少。
城门处,在城外冲撞车接连不断的冲击下,厚重的城门摇摇欲坠,门内木栓裂出缝隙,最多再有两次撞击,门栓便要断裂,到那时,城外商兵便将长驱直入,攻进丰邑城。
城门内,樊哙带着亲卫顶在前面,这时候的守门之战已不是寻常的兵力消耗,而是决定着这次攻城守城之战的关键,若是商兵占据城门,身后精锐大军定会云集杀入,到那时再进行巷战,以己方兵卒多是贫苦百姓的战力,绝无可能打得过郡监平的精锐商兵。
故而,城门处不止樊哙一人带着手下亲卫亲临战场,就是曹参、雍齿、周勃、夏侯婴也是集结亲卫站于后方,甚至连不善打仗的卢绾都在其列。
城门外商兵再次奋力一撞,城门一声作响,门栓断裂开来,大门在撞击之下开出缝隙。
攻城的商兵心里一喜,城门已破,攻城战便胜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杀入城里,将这些造反乱做的贼寇统统杀死,到时这一次惨烈攻城之战便将大获全胜。
众商兵急忙全力推开城门,入眼却是城内贼寇集结城下严阵以待,负责冲撞车的工程兵见此,赶紧将冲撞车往后方拉回,为城门处留出空白,好让战斗步兵能够全力冲锋。
进攻的商兵从城门外涌入,喊杀声中扑进城里,樊哙在破门之时亦是下令亲卫进攻。
两方人马在狭隘的城门洞中,直接开始了肉搏战,比起野战排兵布阵的打法,攻城战中破门后的激战更为惨烈。两丈方圆的地界,挤满了双方兵卒,最先接触的士兵往往转瞬之间便倒在血泊之中,身后之人被更为后面的兵卒推搡向前,这个时候若想活命,只有一刀刀的砍翻眼前敌军,砍死每一个杀至身前的敌人。
双方冲在最前面的持盾兵卒被后至的士兵瞬间淹没了,唯一可怜的防护仅仅一个接触便没了,当身体暴露之时,刺过来的长矛远不止一两把,任何一把长矛捅进了身体,后续绝对会有人再刺一番。
受伤之人绝无可能在这等激战中存活下来,但想要在密集人群中躲开对面刺过来的长矛也不可能,如此一来,前方不断有人倒下,后方兵卒冲上去成为新的前排,之后不久又倒下。
门洞之内,双方兵卒每时每刻都在死亡,没有一个仅是受伤或逃脱的,在这里,倒地会被人踩死,受伤会被围攻而死,往前冲全是敌军,后面更是己方大军,交战的士兵唯一能做的便是临死之前多杀几个敌人,死亡是早晚的事情,可临死多带上几个人陪葬,至少不亏自己这一条命。
有鸡贼之人,弯身偷袭,头顶之上是众多长矛混战,身下无防备,他正好凭此多放倒几人。可杀伤了几人后,便有对面敌军眼尖者发现,一长矛斜刺下来,当即将这取巧者捅穿在地。
有勇敢之人,凭蛮力冲杀,长刀直前,以力破甲,周身敌军被其一刀轮番,全部开膛破肚,倒地不起,但敌军无数,放翻了周身一圈,却被敌后众人集体以长矛刺杀,饮恨而终。
有胆怯者,交战刚起,便被推翻在地,虽没被敌人继续追杀至死,但落地之后,身下有奄奄一息者举刀补上,同归于尽;或是还没等再起身,便被不知何人踩在脚下,敌军己方都有可能,总之一脚之后另一脚跟上,全力踏下,未曾中断,此人只得死于踩踏之中。
乱战之中,死亡的人太多,可这个时候士兵连自己的性命都顾不上,又怎会去在意脚下尸体。
于是,后到之人踩着前方的尸体冲杀,不久之后身死倒地成了再后之人踩踏的尸体,一层层堆积,一次次扑上,方圆有寸的城门洞里,渐渐筑起了一道京观。
当京观渐渐筑起之时,樊哙心里的杀意浓郁之极,此时他见又一波兄弟们死伤的差不多了,便向曹参道:“前面的兄弟死伤太多了,我带人上阵了。”
之前,樊哙曹参一众立于后方指挥人马,当一屯亲卫阵亡了,便派另一屯亲卫赶紧补上,不使门洞里留有一丝空白,现在,众人手下的亲卫轮了几圈,他们这些为将领头者不得不亲自上阵。
“好,别死了。”曹参没有多言,只是简单的回了一句。
樊哙脸上肥肉颤抖几下,冷笑不止,他紧了紧手中的屠狗刀,在亲卫的簇拥下进了门洞,没多会便与商兵战在一起。
曹参、雍齿、夏侯婴、周勃、卢绾几人在樊哙之后没过多久,也带人进了门洞,城门之战对于丰邑守城至关重要,容不得半点有失,手下众兄弟杀至此时多有疲惫,他们这些为将者亲自上阵,将会给予众人极大鼓舞。
随着樊哙等人直接参战,众兄弟渐渐将商兵打出门洞,只是城外大军威压,众人只能守着城门口厮杀,不敢出城半步。
与此同时,城外郡监平立营之处,攻城副将从城下急奔而过,“将军,城门虽破,但城内贼寇顽强,在门内与我军厮杀,门洞狭隘,大军无法展开,我前军死伤惨重,兵卒已去两成,其他众卒有溃散之势。”
郡监平一脸冷漠,“派我麾下精锐之卒上去,将前军那些乌合之众撤下来,攻城之战,当一鼓作气,城门即破,我军必须杀入城内,一举剿灭王启一众造反贼寇。”
“诺。”副将领命,“众将士听令,跟我上。”
门洞里最先交战的兵卒早已死伤殆尽,樊哙一众进进出出杀退了几波商兵后,再派亲卫补上缺口,自己退入城内,继续严守。而商兵一方,郡监平派中军精锐攻城,退出门洞的商兵得遇援兵,赶紧让开道路,让中军杀入城门。
新死的尸体补上旧有的京观,城门洞里鲜血汇聚成河,从两侧流了出来,士兵们踩踏着血污染着的泥泞,继续往门洞里冲,战事未止,战斗继续。
樊哙曹参等人面对郡守派上来的精锐,急忙让手下兄弟全力顶住,可战事到此,参战的众人多有脱力,无奈之下,樊哙曹参一众只得再次亲自上阵。
丰邑城战,从日上三竿打到了晌午过后,参战双方的兵卒不仅力竭,此时更是饥肠辘辘。破开的城门门洞里,尸体堆积已快于城门等高,樊哙曹参等人踩着尸体,每次挥刀砍杀都如同用尽全身力气一般。
郡监平遥望着尸体堵塞了的城门,明白这第一次攻城无论如何也打不进丰邑了。
“先收兵吧。”郡监平无奈下令。
副将得令,鸣金收兵。
此次强攻丰邑,商兵死伤惨重,城门虽破,但没能攻进城去,郡监平心里很是不甘。
“各部就地炊饮,饭食过后,派兵围困丰邑各城门,再派人到胡陵、方与等邻近之城,命城守派兵过来增援,同时急奏郡守丰邑情况。”
城门处,樊哙曹参一众还在厮杀,对于郡监平暂时收兵的情况,他们现在还不知道。随着城门内外残留的商兵一个个倒下,力竭的众人多已是站都站不稳,在尽力砍倒了身前的敌军后,更多人随之也倒在了尸堆之中极力喘息,有的甚至昏厥过去。
血肉成峰,血流成河,在商兵退却之后,尸堆之上存活下来的众人气喘吁吁的慢慢起身。
樊哙、曹参等人起身之后,相互寻找着对方,再看到众兄弟都侥幸存活了下来后,众人苦笑。一伙人慢慢爬至尸堆最上方,踩着脚下俯着的成千上百尸骨,一起望向城外。
城外空无一活人,郡监平收兵暂退,休整饮食。
樊哙一众力竭,此时只能相互搀扶着立定身子,遥望身前身后尸骨堆积,众人心里缓过一口气。
卢绾在哭笑声中,举起手中长剑,浑身颤抖着大声叫道:“大哥,我们打赢了。”
众人一起欢呼,“赢了,我们打赢了,大哥,我们打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