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才刚蒙蒙的亮起来,东都洛阳城里的一百来个坊间的坊门,也陆陆续续的打开了。
薛从嘉担心冯元一的病情在后半夜会再有什么反复,所以一夜里都没怎么合眼睡实诚儿。
不过好在,他有薛仁贵亲自传授的独门内功,打坐运气内功游走全身几个周天后,也就不会太过疲惫了。
坊门一开,宁不已和薛氏正忠、正义兄弟就跟着早间出去的人流一起挤出了归德坊。然后一路顺着长夏门的主干道上寻找乞索儿的踪迹。
但是天儿还太早,乞索儿多数也还没有出来活动。直等到辰时后半刻、至巳时之时,街上的人流才多了起来。
乞索儿们也纷纷出来活动了,开始新一天的乞讨,有的还兼之寻找一些摸人荷包、钱袋之类的“小生意”做上一做。
宁不已等人在街边状似无意的观察着长夏门正对的那条主干道上的乞索儿们的一应动向。他们三人悄无声息的跟踪暗访、踅摸了良久,这才找到了这条道上乞索儿们的“老大”,叫做“庄二”。
然后,宁不已以厚利相托,那名叫“庄二”的乞索儿便接下了他们这笔生意。并扬言只要昨日薛山真的在这长夏门主道上走过,他们就一定会打探到消息的。还约定了两个时辰后还在此处碰面,会给他们一个确切的答复。
而与此同时,薛从嘉正在苏家大院儿里替冯元一针灸治病。
薛从嘉在后世还叫做“李从嘉”的时候,作为经常出入考古现场的专家,他还特意向医护队的老中医学过一手老中医家传的中医之术。
一般平常常见的病症,薛从嘉在后世学到的中医医术里几乎都能解决。
只是医者通常“医人却不能医己”,而薛从嘉至今仍然不知道后世的自己——李从嘉究竟是生是死、因何而死。他只是隐约知道自己可能已经死了。
来洛阳的路上,冯元一的身体因为水土不服而不舒服。其实当时薛从嘉就已经想到了可以用他在后世所学的针灸之术来为冯元一缓解诊治病症,只是他们路上带的东西太过简陋了,也并没有银针这样的东西。
加上沿途上缺医少药的,也就只好作罢了,几人加速赶路、赶来洛阳医病才是正途。
不料今日早上,薛从嘉竟然看到了院子里缝补衣服的苏盼儿有一套由大到小、由粗到细装备齐全的绣花针。
寻常的人家一家也就只有一两根针,这都算是富裕了。有些穷苦点的甚至都要跟左邻右舍的去借用。
但是苏盼儿曾经是出身官宦人家的大家闺秀,女红又是她必须学习的技艺,所以苏夫人曾经为女儿置办了一套非常齐全的针具。
而今苏家虽然家败了,东西家财也几乎都被抄家充了公了。但是这套针具却因为之前被苏盼儿放在了奶娘的家中,反而幸免于难。
薛从嘉一见那一匣子针整整齐齐的码在布袋上面,足足有二十多只,不由心中一动。
他想着借用此套针具,来为冯元一简单的通一通几个穴位,想必这样冯元一也能好得更快一些,少遭一点儿罪。
薛从嘉开口相求,苏盼儿自然是满口答应的,便将针全部借与了薛从嘉。
薛从嘉抽出其中最长的趁手的几只针,洗净了自己的手后,拿火在几只长针上燎了一燎,算是简单的消了毒,然后便亲手替冯元一刺穴探针。
刚开始的时候,冯元一还会有气无力的“哎哟”两声,等到后来,冯元一只觉得通体舒畅,好像之前一身的虚弱和水土不服所带来的病症都已经好了大半一样,不由得大呼:“师父好厉害!”
而等到宁不已等人带着消息回到归德坊中的苏家小院儿时,冯元一已经可以下地活动、并且一口气吃完了宋大娘刚做锅儿来的一大海碗的羊肉面片儿汤!
......
“这个‘庄二’就是吃‘这碗饭’的,他告诉我们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听目击的乞索儿描述,薛山当时可能正要是去寻客栈,结果凑巧路过那里、刚好遇上正在抓人。
如此说来,他也许是怕节外生枝,也就没有抵抗了,于是被官兵一道抓走......”宁不已回报道。
薛从嘉闻言沉吟:自从女皇武曌临朝后,满朝诬告谋官成风。虽然近几年来女皇觉得朝政稍微稳定了,便开始辨查告密的虚实,但是但凡涉及到琅琊王一案和徐敬业一案的,女皇向来都是宁枉勿纵、宁杀错不放过!
而此次御史台的左台侍御史奉上命捉拿涉嫌参与魏州案的几个“反官”,近月来又血洗了好几家臣子的府邸,加上一家老小、已经掉了好几十颗脑袋了。
不仅是苏盼儿的父亲苏干受到了牵连,同时期的还有好几位刚直不阿、为官清廉、曾经与右肃政台以告密上位获官的御史们起过冲突龃龉的官员,也具是在此次被他们右肃政台诬陷成谋反,下进了那有去无回的“例竟门”大狱。
而薛山,正是因为多年不来洛阳的缘故,忘了哪家客栈清静好容身,所以在路过了一家门第清宁的宅子时,便向门口当值的门伢子打听了一下洛阳城中比较清静的客栈。
不曾想到,那处宅邸正是其中一位被诬告为“谋反”的大臣的府邸。
而不一会儿,薛山话还没打听清楚,右肃政台的人便呼啸而来,锁拿这家官员的家中上下老小。
薛山的解释苍白无力,也没有人去当作一回事,只被他们一起拿下了了事。权且当做了那个被冠以“谋反”的大臣的家人,一起抓捕下狱了。
冯元一此时也在一旁,他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禁疑惑的问道:“既然是官府的人误抓了薛山大叔,那么等他们查清了,不就自然会放人了吗?”
宁不已摇了摇头,苦笑着道:“阿元少爷,没有这么简单!被那帮子右肃政台的酷吏们抓进了‘例竟门’的人,哪里还有能活着走出来的?什么是‘例竟门’?
......那便是‘言入此门者,例皆竟也’之义,竟者,完结矣!
素来进了那‘例竟门’的,只有冤死的魂,没有无辜的人!
这一遭,薛山怕是......哎!......这小子,怎么那么背运?
那时候他估计还不知道抓人的是右肃政台,否则就算拼死,他也一定是要一搏的。”
这一个多月以来,冯元一早就与薛家寨的众人相处得十分融洽了,可以说是亲如一家的。此时他闻得宁不已此言,得知薛山极有可能性命不保,不禁大惊失色,惊呼道:
“啊?!那......那可怎么办?薛山大叔岂不是死定了?!”
宁不已、薛正忠二人都默默不语,就连往常一向嬉皮笑脸、没个正行儿的薛正义此时也是神色沉痛,一言不发。
薛从嘉沉默了良久,此时终于豁然间抬起头来,一双明亮的眼里烁光闪动,他张开那张一直紧紧抿起的唇,一字一句的轻声道:“那倒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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