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正忠、薛正义抱着刚刚看过了郎中、吃过了药,正在昏昏欲睡的冯元一回来了。
他们傻眼的望着归德坊苏家院子门口热情好客的宋大娘、及一脸害羞难为情的少女苏盼儿,还有他家那位表情恬淡、神情淡然的少主薛从。
兄弟两个很是无语......
薛正义在心里默默流泪念叨道:“他娘的!看来这个年头儿,不仅是女皇帝喜欢俊俏郎君,就是连平民百姓也不能免俗啊!
想那方才,我们兄弟二人因着相貌粗犷、一路尘土掩面、形容落魄邋遢,一进入医馆、人人都当咱们兄弟是外面州县里逃难来的难民,连医士都狗眼瞧人低的嫌弃我们兄弟二人落魄!
可是再看看咱们少主这一出马,就是不一般啊!
这般俊俏水灵的小娘子,含羞带怯的默默凝望,还主动请咱们住进家里来!难怪总是听人说过‘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看来就是这么个道理了......”
而他的兄长薛正忠却是个老实憨厚的汉子,肚子里也没那么多花花想法,只是如实禀告薛从嘉道:
“少主,阿元少爷只是水土不服,医士说小少爷服过了药,再好好调理几天就没事了。
我们抓了药回来,再给阿元少爷煎上服用几天,想必阿元少爷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薛从嘉上前拭了拭冯元一的额头,见温度已经下去了很多,这才舒展开了眉头,展颜一笑,道:
“嗯,热度已经退了,看来问题应该是不大了......咱们就先在苏姑娘和宋大娘家中的租赁闲置屋子住下罢。
我与阿元合住一间,那间刚刚我已经打扫出来了,就在里面左手方向的第二间房就是了,正忠大哥,你将阿元先抱进去安置一下吧。”
薛正忠沉声应下,抱着昏昏沉沉睡着的瘦小冯元一,抬起大脚就往里面走去。
见自己兄长走了,薛正义这才笑嘻嘻的问:“少主,那咱们哥几个住在哪间啊?”
苏盼儿温温婉婉的微笑着回答道:“这位大哥......左手方向第一间、第三间就是你们的房间,大哥自个儿去寻一间中意的屋子住下罢。
薛大哥说了,除去他徒儿跟他同住之外,还有四位大哥要同住在家中。只是六娘的家中房间十分有限,只能招呼各位贵客们两个人住在一间屋子里了,实在是太失礼了。”
薛正义在此行的四名随行部曲中,是年纪最轻的了,今年才不过十七岁罢了,最是跳脱不过的性子。
虽然薛正义比薛从嘉还要大上两岁,可是他看起来却远远没有薛从嘉那份成熟和稳重了。
薛正义闻言,笑眯眯的道:“无妨、无妨!我与大兄在家中也是惯住在一间屋子的。
如今正好,我与大兄住一间、宁大哥和薛山哥住一间!那就有劳六娘子为我们整理一下房间了!”
薛从嘉刚才跟着薛正忠进了屋里面安置冯元一去了,这会儿他出了屋子走到院中,正好就听到了薛正义的这一句混话,于是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
“自己的房间自己整理去!
那屋子是苏家闲置的空屋,苏姑娘哪里有功夫替咱们挨个打扫?苏姑娘能收留咱们,是见咱们可怜,还有生病的孩子。要是还让主人家亲自操劳那就太不对了!
再说,再不要乱叫‘六娘子’,苏姑娘姓‘苏’,就叫‘苏娘子’或是‘苏姑娘’也就罢了。”
唐朝时候,女子们在家中的排行加上“娘”字,一般都是她们亲近的闺中好友及家里人才会这般称呼的。
或者是府里家中的下人仆从,倒是也唤主人家的妻女为“娘子”,但那都是府中的家人才作的称呼。
薛正义脱口就喊苏盼儿为“六娘子”,这就略显轻挑了些。不过一般来说,如果带上了女子的姓氏,称呼苏盼儿为“苏娘子”,倒是合乎礼法和规矩的。
苏盼儿脸色晕红一片,她略有些难为情的低声道:“薛大哥,您不用与六娘这般见外的。
......再说,苏盼儿如今也已经不是什么官宦闺秀了,薛大哥唤盼儿‘六娘’就好了。”
一旁的薛正义虽然还年少,但实际上已经阅女无数了。
此时他眼珠儿只滴溜溜的一转,就看得出来这位苏家的小娘子,其实对自家俊秀的少主态度很是不一般啊!
只可惜自家的少主薛从嘉从小律己甚严,如今一十五岁,却还一直是个规矩得不能再规矩了的守礼少年郎。
但是就算是再规矩再不经人事的初哥儿,想必以他家少主的聪慧、也断然不可能还没有察觉出来面前的这位苏六娘已经对他芳心暗许了吧?
不过,薛正义也不说破!
他只是嘿嘿一笑,不在他们跟前继续讨嫌碍眼,自顾自的去院中水井里打水、清扫房间去了!
......
直到太阳即将落山,就连出去与青龙门洛阳分坛的人接头的宁不已都已经回来了,可是前去寻找下塌客栈的薛山竟然还未归来,薛家众人终于意识到问题了。
之前薛家几人因为艺高人胆大,倒也不曾担心过薛山会出什么意外,只当他是许久未到东都,被繁华洛阳迷花了眼。
但是如今已经到了这会儿了,再寻不到人,坊间的坊门就要关了,洛阳城的夜晚是禁止百姓随意走动的,他们这时心里隐约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当薛正忠踏着坊门落锁的声音再一次从众人上午分手的长夏门附近回来时,薛从嘉还在屋内照顾冯元一。
他听见外面脚步声,立即放下手中的毛巾,出了房门,见薛正忠对他缓缓摇头,心就蓦然一沉。
薛从嘉蹙眉道:“薛山大哥身形伟岸,十分显眼,若是见过他的人一定会有印象的,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见过他吗?”
薛正忠沉声道:“属下回来时归德坊的坊门刚刚关上,近黄昏时大街小巷中人烟稀少,可能见过薛山的人都回家了也说不定。”
宁不已也皱起眉头,道:“主要是咱们都不知道薛山究竟是去了哪边?城南这片的几个大客栈正忠都已经去过了,掌柜的都说不曾见过薛山这样的人。那么薛山没有去较近的城南寻客栈,究竟去了哪里?”
薛从嘉眼中利芒一闪,轻声接道:“或许,他是还没有来得及去找客栈,就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不已道:“若是如此,那就麻烦了!这附近城南的主道上都并不曾有薛山留下的暗号。
——这说明若是发生了些什么事情,那么那事一定是就连薛山都根本来不及反应的。
可是这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可能大活人就没了踪迹?”
薛从嘉略一思忖后,摇了摇头头道:“只要是真的存在的,就不可能无迹可寻。
只是如今入夜后就算我们想打听,也是找不到可以打听的人,只能等明天天一亮开了坊门,再去主街打听了。
届时专门找一些平日在街边无所事事的乞索儿去打听吧,这些人平日里消息灵通,大街小巷的新鲜事都逃不出乞索儿们的耳目。”
宁不已虽然担心薛山下落,但是此时还是忍不住莞尔道:“少主如今真是像老江湖一般了,明明少主之前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岭南道,没想到竟然连小道儿消息要从乞索儿那处打探都知道了。真是一派老江湖做派了!”
其实薛从嘉知道这些,都是因为他曾经在后世的书籍中见过这些而已,往往市井之徒才是消息最最灵通的人,若是能将这些人用好了,也是不容小觑的一小股力量!
薛从嘉也想笑笑,但是他扯了扯嘴角,就想起如今他们刚到洛阳的第一天,算上自己一共五个大人,却已经丢了一个;而六人中的小孩儿冯元一,也因为水土不服此刻还在昏昏沉沉的睡着,就一点也笑不出来了,轻轻的叹了口气。
宁不已见薛从嘉神色,便知道他还在担心,安他慰道:“少主不必忧心,薛山一身功夫暂且不提,光是他在行伍中磨练了那么些年,咱们就暂时不需要过于担心他的生死安危。
或许他独自脱困有问题,但是忽悠别人保住自己的小命儿,还是不在话下的。
再说,除非是不死不休的大仇,否则若是得罪了人,没人会不查清来人身份来历,就贸然在天子脚下杀人的,毕竟这是权贵多如牛毛的东都。
哪家做事都得预先掂量掂量!届时咱们明日再想法设法寻找薛山下落,若是他真的遇险了,咱们再设法营救也就是了。”
薛从嘉叹息,虽然他知道宁不已也并非十分笃定薛山的平安,但是却不忍心戳穿这种设想。
而薛从嘉和宁不已四人就算凭借自身武功飞檐走壁而不被巡城卫士看见,对于薛山下落也一样是无计可施的。
如此设想,也全当是他们互相安慰吧。
毕竟此时入夜宵禁,街上已无行人百姓可以打听;若是用洛阳总坛的力量去暗访,恐怕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什么消息的。
而洛阳总坛依仗自己在青龙门内部悠然的地位,言道除非薛从嘉证明了自身的实力堪为“代门主”,否则之前他们只肯服从正式门主的号令。
而这种情况,也愈发激起了薛从嘉少年心性和斗志。
其实,只要他一封书信传到岭南,他家阿翁薛仁贵必然勃然大怒,然后将这些眼高于顶的青龙门众骂得狗血喷头,再勒令他们必须全力配合听从薛从嘉的一切命令。
但是薛从嘉不会这样做!
因为,既然当年年幼的他可以用自身实力和刻苦,收服了岭南道的青龙门门人,如今,他也一定会再用自己的实力真正收复洛阳总坛的青龙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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