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苏家的官宅被抄后,苏盼儿就只能暂住在洛阳外城的长夏门旁归德坊中她奶娘家中。
不成想今日宗家却就打上门来,堵在归德坊坊门口,吵着要与苏盼儿退亲,连定礼都给抬来了!
宗家既然撕破脸面公开闹成这样,看来是不管苏盼儿答不答应,他们宗家都是退定了这门亲的!
偏偏苏干是因谋逆论罪的,坊间看热闹的百姓们人人都知道这宗家退亲是因为嫌贫爱富瞧不上落魄的苏家,但是人家就是担着大义呢,谁又能将他们如何?
苏盼儿虽然穿着一身麻衣戴孝,但是身姿淑美,一身孝衣反倒将她衬托的楚楚动人。
苏家是真正的书香门第:苏盼儿的祖父苏勖自幼博学多才,在贞观年间尚了南康公主、受封驸马都尉;她的祖母南康公主是天潢贵胄的大唐公主;苏盼儿的伯父苏瑰又是高宗永徽年间的状元登第。
而自打苏盼儿出生以来,她的父亲就已经是一方大吏、一州刺史了,后来又成为六部中的最高长官。
试想这样出身的苏家六娘如今长到一十二岁,何尝受过这样的屈辱!
想起她父亲在世时,宗楚客一家死命的巴结苏家,自从她八岁那年与宗家二郎宗孝宜定亲后,每每逢年过节宗家都必要上门来送节礼。
可是如今呢?亲家公尸骨未寒,他们宗家干得叫什么事!
苏盼儿在吵闹叫嚣的宗家仆从中紧紧抿着唇角,斩钉截铁的道:“奶娘,这门亲,退了便退了吧!”
苏盼儿的奶娘宋氏长叹一口气,如今闹成这样,她家姑娘嫁过去又能有什么好日子可过,于是对苏盼儿施了一礼,几步跨出坊门,对外头的宗家家人道:
“你们家如此不要脸面,我家却还是要的!如今你们既然不仁不义,那么苏宗两家再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家六娘说了,这亲,不结也罢!”
宗家的一个管事嗤笑道:“苏六娘子还算识相,那就最好不过了!只不过我们家‘纳征’的时候送到苏家的定金、囍饼、饰物、祭品,等等正式下聘订盟的彩礼,还请六娘子还回来!”
苏盼儿蹙眉,冷声道:“那些物件当初归属苏家财物,官府抄家之时早就没入官家了,管事要六娘从哪里拿来给你们?”
那管事嬉皮笑脸道:“那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了!两家既然已经没有关系了,那么当初我家送与你家定亲彩礼自然要归还的!”
苏盼儿气得俏脸涨红,怒道:“我如今哪里还能拿得出财物给你们?你们主家如今嫌我家落魄、强要退婚,我苏六娘虽然是女儿家,但却是有骨气的,不会摇尾乞怜、苦求姻缘!
只是你们若非要我拿出那份被官府抄去了的文定之礼,对不起!恕苏六娘没有!”
那宗家管事的却把脸一板,道:“没有?哼!从来不曾听说过退婚的时候女方却强留南方‘纳征’的定钱的!”
苏盼儿的奶娘宋氏气得直发抖,攥着一只擀面杖,气冲冲道:“这还有还有王法了?你们家阿郎嫌贫爱富在前,如今我家六娘子不与你们计较,痛痛快快的答应退婚了,你们还要如何?
却非要什么文定之礼,你们明知我家阿郎家中已经被查抄了,哪里还有财物还与你们?!”
那管事的撇嘴冷笑道:“王法?苏干可是因为谋逆之罪被处死狱中的!与你们家成了姻亲,还败坏了我们阿郎的名声呢!
我们只要个文定之礼,那又有什么不对?那些本就是我家的钱财!”
苏盼儿听闻这个宗家恶仆竟然如此无礼,直呼苏干姓名,气得眼眶发红。苏盼儿的那奶娘宋大娘体型壮硕,闻言扬起手中的那根擀面杖,怒道:“鼠辈!休得对我家阿郎无礼!”
可那宗家的管事却是不怕闹事的!他就怕闹得不够大!
他家阿郎宗楚客在他出门办事前可是交待过了的,如今他家跟苏家闹得越大、苏家就越没有脸面;苏家越是没有脸面,将来就越不会赖着他家了!
更何况这苏家阿郎前任冬官尚书苏干,乃是得罪了女皇的宠臣来俊臣,这才闹了个这么样的下场!
他们宗家过去与苏家相交过深,若是不借此机会与之拉开距离、摆正了自家立场,难保将来不会也被那来俊臣惦记上了,再闹了个与苏家一般的破门败家的下场,那不是苦煞人也?
于是,这宗家管事心里更是打定了主意,他站在归德坊门口,挥袖顿足、大呼小叫、哭天抢地的道:
“众位坊间乡亲!众位街坊邻里!你们都来瞧瞧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而今我们家与苏家退亲,可苏家却抢占着我们家的家财不肯撒手!
我们好声好气的索要自家的家财不成,还要纵人行凶!如此凶恶的人家,怪不得如今落了个抄家灭门的下场啊!”
四周坊民议论不休,有的是知道经过的,有的是不知道经过刚刚到的。
归德坊挨着可以出入洛阳的长夏门,人流繁杂,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被这宗家管事的一通宣扬呼叫,总之不论之前是知道的还是不知道人,现在几乎都知道了,很多人围在附近看热闹,指指点点的议论纷纷。
苏盼儿虽然自幼习得诗书礼仪,是大家闺秀,但毕竟而今不过才十二岁罢了。她父亲一死,苏家的天就塌了,唯一的小妹妹又被抓进了宫中为奴。
她自从家变以后,就一直是拼着那一口心气儿活着的,如今却又被宗家管事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欺辱,苏盼儿只觉得自己心中那处伤疤像是被重新撕开,流血流脓一般。
苏盼儿一时激愤下,几步踏出了坊门,俏生生站在宗家管事的跟前,一张小脸煞白,花瓣儿一般的唇瓣也全无血色,抖个不停!
她一字一句的道:“好好好!你们宗家如今这般辱我,实在是欺人太甚!苏六娘今日宁愿一死,也不要受尔等这般诋毁羞辱!我苏家只有站着死的‘鬼’!没有爬着活的‘人’!”
话毕,苏盼儿就在众人惊呼声中,一头就向坊门口的墙垛子上撞过去!
间不容发之际,眼见一桩惨事即将发生。
说时迟那时快!却见一人身手敏捷、步履轻盈、健步如飞间纵身上前,身姿一闪、转瞬而过,眨眼间就跃出了人群,纵身到了坊门口,用身体挡在了那座坊门口的墙垛子前!
“嘭!”的一声闷响,苏盼儿一头撞进了那人胸口,她是存了死意的,但是尽管这一下的冲撞力量如此之大,那人竟然只是微微一晃,脚步纹丝未动!反倒是苏盼儿被这反冲之力反撞得倒在地上了。
苏盼儿的奶娘宋大娘这时才猛然反应过来,呼天抢地的跑过来,一把将地上撞晕了头的苏盼儿抱进怀中,捶胸顿足的哭嚎道:
“六娘子!六娘子你怎么样了?天煞的贼老天啊!你怎么就不开开眼啊!瞧瞧我们家六娘子被人欺侮成什么模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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