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时此刻,薛从嘉却并不在岭南道交州白果村的薛家寨中,而是在岭南道的广州府一带。
他是来广州府替他阿翁薛仁贵采买一种出产于波斯的安息香料的。
薛仁贵早年间为将为帅、戎马四方,身上所受创伤自然无数。
薛老将军年轻的时候倒是还不觉得如何,可是不成想、如今近几年随着薛仁贵年纪越来越大了,身上的旧伤故创竟然也纷纷找上门来了。
老人家夜里常常会觉得腰腹、腿脚上头所受创的地方隐隐揪痛,几乎是夜不能寐。
近几年来,在薛从嘉知道阿翁身体状况后,就一直十分忧心薛仁贵的身体。
而每隔上一段时间,薛从嘉就会亲自来广州府一趟,专门为了采买有活血镇痛之功效的波斯盛产的安息香,给薛仁贵用以镇痛活血压制病痛。
对于他阿翁的事情,薛从嘉向来不假他人之手,都是亲力亲为的。
而这几日,薛仁贵正在使用的安息香又是快要用完了,薛从嘉就再一次来到广州府采买香料了。
想着他的这只小雕儿自从学会了飞翔,就一直被圈在薛家寨,太过可怜了一些。于是薛从嘉就顺便带了这只被他取名为“灵霄”的白肩幼雕一同赶赴广州。
因为白果村薛家寨附近一带没有什么飞禽野兽,所以灵霄没法儿学习狩猎,薛从嘉正好打算趁着这次办完了正事,过几天带手下回交州的路上再顺道沿途寻找山林,训练一下灵霄如何狩猎。
其实在薛从嘉看来,他的灵霄能否成功狩猎倒还是其次,主要是幼雕还这么小,还是应该多带着雕儿出来透透气才好,让它在更广阔的山林里飞上一飞。
于是这日,薛从嘉带着随他出行的八名薛家部曲离开了广州府,正准备打道回府、回“避世谷”的薛家寨去。
一路疾驰后,路过距广州府不远的曲江时,众人见这里依山傍水,草木丰茂,于是就决定中午在此处饮马休息一下,下午再继续赶路。
不料这时,不远处天上飞着的幼年白肩雕“灵霄”,却发出了一声清鸣。
然后,灵霄从远处快速的飞过,直接奔向薛从嘉的近前,立即俯冲而下、然后稳稳的停在了薛从嘉的左肩上。
灵霄鸣叫不休,大反平常之态。
薛从嘉有些纳闷,他抬头看了看雕儿,又看了看远处灵霄刚刚飞过的山坳,然后蹙眉对簇拥在他身边的近卫部曲宁不已道:“去看看!”
宁不已拱手为礼,然后立即上马、疾驰而去。
过了好长一会儿,宁不已才打马返回。
宁不已打马奔至众人跟前,薛从嘉与那另外的七名部曲大汉这才发现,他跑去了这一趟回来,那原本素来黝黑的脸庞而今竟然面如土色,额上隐隐带着冷汗。
宁不已跃下马来时,脚下还微微一顿、竟然险些摔倒在地。
他还不等薛从嘉发问,就已然急急惊措答道:“小郎!咱们快走!不能再此处休息,此处有大问题!并不安全!”
另一名名叫“薛山”的部曲却笑道:“不已,你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出去一趟莫不是见鬼了不成?”
宁不已心有戚戚然,苦笑道:“就算不是见鬼,那也差不多了!仆刚刚行至山坳出口那处,竟听到山坳的另一边有呼救声。仆本想直接现身去看看,但是听着那边人声鼎沸的,绝不像是寥寥数人能有的动静。
于是就留了个心眼儿,下了马来、自己悄悄遁去山坳一侧贴着峭壁查勘山坳另一面的境况。
......谁承想竟然看到山坳的另一侧江畔支道旁,正有一队官兵在屠杀百姓!
仆目测来看,那些百姓足足有二三百之众,里面上至耄耋老人、下至襁褓幼儿,男女老少全部在列!
看着他们的衣着打扮,应该就是当地生活贫苦的穷人家,怎么也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仆也是不解,何以他们竟然会被百名官兵驱赶至此大肆屠杀?那一幕幕简直是见者伤情、触目惊心!”
众人闻得宁不已此言,不由的纷纷惊呼出声!
要知道,这八名部曲虽然大多数都是曾经饮马沥血的沙场将士,但是他们手底下杀的人都是战场上敌对的敌人。
像这般大肆屠杀无辜贫民百姓的事儿,于这些军纪严明的薛家军将士而言,简直是闻所未闻!
薛从嘉听了也是心底一寒,他双目微凛,清喝道:
“既然如此,为何不立即发出响箭招呼我们过去?来来回回往返间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不知又要有多少人殒命罹难了!咱们快走!”
话毕,薛从嘉一个翻身,就跃上了那匹名叫丹云的红色什伐赤。
宁不已眼见薛从嘉就要纵马向远处的山坳中奔去,惊悸之下也顾不得是否会被马儿踢到,连忙一个箭步纵身上前、用上些内力奋力抱住正抬起前蹄准备奔腾而去的丹云的脖颈!
他用力之下,竟然一把将马儿扬起的前蹄拉了下来,急声道:“少主!不可啊!”
薛从嘉低头凝眸,往日那双犹如春风细雨一般和煦的温润水眸,此刻却是寒光一片,他厉声道:“宁不已!你这是做什么?还不放手!”
宁不已急道:“少主!仆离开之时,山坳中的屠戮已经接近尾生,少主此刻就算过去了,恐怕也是没有什么活人了!反而还要将咱们暴露出来!
那些官兵虐杀凌辱百姓之状形如恶鬼,断不会容我们目击之后从容离去!”
其余那七名部曲在听从薛从嘉指令后,此刻已经纷纷上马了。
薛从嘉身边的近卫部曲薛山闻宁不已此言,沉声道:“老宁,你是傻了不成?
虽然加上少主、咱们也才不过九个人,但是若要对付他们百十来个软脚虾一般的官兵,还是不在话下的!暴露或者不暴露又有何妨?
这些官兵抵御吐蕃、突厥之流的外敌时,一个个都是稀泥一般的软脚虾,可是屠杀起大周自己的百姓,却一个顶十个、个个都像是怒目金刚一般勇武了!
这等孽杀百姓之人,就是将他们全部诛杀于此地也是无妨,反正他们都是要死的,咱们还何须在乎什么暴露?某家这就要追随少主大大的干上这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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