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酷爱更改年号,那么九月她这么一番大动手脚之下,还将朝中的行政机构集体更名换号,又怎么会落下了她最爱做的事情之一、年号呢?
九月初六,武后将“文明”改元“光宅”,还为此大赦了天下。
本来当时改年号的诏令刚传到岭南道时,薛公还莫名其妙不知武太后为何又要无缘无故跟大唐的年号过不去了。
直到现在收到了这封信函才知,原来是为了彰显她在九月的那一番翻天覆地的新政策。
至于信函中所述的第三件事,就是光宅元年九月,武承嗣请太后武媚立武氏七庙,并追封武氏先祖为王的事情,而武太后竟然不加思索的就欣然的同意了!
话说当时,此事一出,朝堂之上忠于的李唐大臣们纷纷哗然大惊!
中书令裴炎闻言更是立即进谏武后,劝曰:“太后母临天下,应该示事至公,不可私于所亲。您难道忘记了汉高祖吕后一族之败亡的事情吗?”
武后不喜,不甚在意的回曰:“吕后将手中权柄屡次施给族中在世的亲族,所以最后遭到败亡。
如今朕只是追封嘉赏已故的亡者,二者如何能同日而语,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关系啊!”
裴炎一脸正色的回道:“任何事情都要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否则长此以往,只会越发不可收拾。”
武后一笑置之,并没有理会。
在九月二十一日,仍然下旨追尊自己的五代之祖武克己为鲁靖公,其妻为鲁靖公夫人;追尊自己的高祖武居常为太尉、北平恭肃王;追尊曾祖武俭为太尉、金城义康王;追尊祖父武华为太尉、太原安成王;追尊武后亡父武士彟为太师、魏定王;几代祖母皆为妃,又作五代祠堂于文水县。
薛仁贵将手中的信笺都快要捏碎了!
老将军怒发冲冠的冷笑道:“这个妇人真是疯了!裴炎这般拳拳相劝,实则还不都是为了她自己的名声着想?
虽然她上不敬大唐天子、下不惜李唐宗亲,也实在没有什么名声可言了。但是这般胡乱行事,恐怕武氏这身后的后世骂名,是再逃不掉了。”
薛楚卿低声道:“依孩儿看中书令裴炎,此番算是彻底完了......裴中书太过耿直了,他这样毫不留情,竟然当面斥责武后的行径肖似汉初专权的吕后!
以武后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虽然现在不好直接明着处置他,恐怕过些日子,必然也会寻着由头跟他好好清算前账,裴炎一条性命,恐怕是难保了!”
薛家三郎说到后面,又恨其不争的叹道:“裴炎也是个蠢人!可惜了他那满腹经纶的一肚子学问!光是自己品性高洁又能顶什么用?
若不能审时度势、量力而行,便如同波涛巨浪之下的一叶扁舟一般不堪一击!
这般进谏的方式,既无死柬之铿锵,偏遭死柬之遗祸!不过是以卵击石、自取死路罢了,还不若留着有用之躯,以便......”
“住口!”薛仁贵打断儿子薛楚卿。
他一脸肃穆道:“你可知,武家的黄口小儿武承嗣、武三思之流,在太后跟前常言韩王元嘉、鲁王灵夔是皇属近亲,屡劝太后找个由头诛杀二王、以绝李唐宗室之望。
但是朝中大臣各个畏惧太后和武氏子侄权势,唯唯诺诺不敢多言!
唯独中书令裴炎据理力争,称此举不可!这才劝得武后作罢,保全了韩王、鲁王性命!”
薛仁贵正色沉声:“吾儿,像我们父子这般因各种缘故,不得不去避开乱局、以保全自己,固然是有我们自己的理由。
但是像裴炎这般坦荡磊落的直爽之臣,不失为忠臣之气节,他们自然也有他们行事的理由!
若是人人都想暂避锋芒、保存实力以备反击,那么恶势力岂不是要更加猖獗狂妄、无人敢与之匹敌?
就算有一天我们聚齐力量想要迎头一击的时候,谁还能确保那个过去的恶瘤不会变大、不会变成一股我们再也无法战胜的力量?
这些东西,你都想过了没有?
朝堂之上总是需要正义之士在发出不同的声音的,也许他们会如惊涛中的小舟、一个巨浪就被掀翻;但是只有有这些敢于‘舍身填海’的人,那么这个大唐才不会在一个人的手中越走越远、越走越偏差!
其实如果不是为父真的有不得不暂时消失朝堂的原因,为父更愿意像裴中书那样,做一个坦荡赤诚的忠臣谏臣!敢为大唐这艘大船先去填一填那惊涛怒海!”
薛楚卿闻得父亲这番话,面上不禁有些惭愧。
他神色一整,正色应道:“父亲教导的是!是孩儿想歪了,闲散在野多年,有负了父亲多年来忠君爱国的教诲。”
薛仁贵闻言,却重重的一拍桌子,冷冷怒哼道:“‘忠君爱国’?现在就连老夫自己都糊涂了。这大唐的‘君’究竟指的是谁?
大唐满朝的文武百官、天下万千的黎民,究竟又要忠心向谁?
是被幽禁在皇宫偏殿里的每日胆颤惊心的皇帝?还是端坐紫宸殿上垂帘执政的武氏太后?
有的人已经被手中的权力冲昏了头!更换国君如儿戏,践踏国法、礼法于不顾,动辄改动朝纲政策如同家常便饭!
而今,她竟然还要追尊自己的五代宗亲!试问她们武氏宗亲有什么资格受此殊荣?
就连大唐堂堂开国皇帝高祖陛下,也不过追尊了自己高祖、曾祖、祖父、皇考四位嫡亲之祖罢了!
而她一个李家皇室三代媳妇,凭什么去追尊自己母家的五代之亲?太后她就不怕自己的亡亲会因为消受不起这般殊荣,将来在地下替她赎罪吗?”
薛楚卿叹气道:“父亲,请忌语!如今咱们虽然远在岭南,但是别忘了每年春秋两季左肃政台的廉察使都是要来各地巡查监察的,天知道咱们在这岭南道之境还能逍遥太平几天?”
薛仁贵思忖片刻,道:“这些京中的御史们一个个到了地方都是大爷一般张狂,如果到了地方,一定会先去地方府衙打个站儿的,到时如果真有人来了交州一带,王县令那里自然会派家人给我们传信儿来。
届时大不了为父带上部曲们,护着从嘉往南边的雨林中躲上一阵子。咱们薛家的部曲都是疆场上百战杀敌退下来的勇士,再加上为父这么多年征战南北的野外求生经验,料想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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