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殿上,他穿着一身白衣,衣摆处的翠竹挺拔俊秀,面对我和锦临,不卑不亢,冷静自若,挺直的脊梁,身姿欣长,带着自傲的风骨。他比大哥哥还漂亮,这是我见到他的第一个念头。
回答问题时,表情从容,语气平静,英挺的眉宇间没有紧张和慌乱,他的回答并不是小心谨慎的,而是大胆的新鲜的,是别人没想过也不敢想的。
他是文渊阁大学士的长子,苏睿,本来应该上太学的他,却违背父亲的意愿,去了株州,那里是苏梁也就是他父亲的故乡。
他是名满天下的才子,风流肆意、潇洒自在;他是安元二年的状元,打马长街,一日看尽长安花;他是我的驸马,春风得意,权势滔天。
可是,他真的是如此的令人羡慕吗?我第一次看见他时,他的眼里一片坦荡和无畏,这是我从小到大见过的最澄净的人,可是在以后的日子里,为了我,为了我弟弟,为了这天下百姓,他不再澄净,不再无畏了。
他是被我逼回来的,一道圣旨,他必须回来参加春闱,否则抗旨不遵,满门抄斩。他是被逼娶我的,因为我需要他背后的势力,有些人是除不掉的,只能拉拢,于是他成了我朝堂的工具。
大婚当日,十里红妆,阳光正好,明亮而不刺眼,今天我就要离开我生活了十四年的灵毓宫,门口的那两棵石榴花艳红如火,像极了我身上的嫁衣。
真是个好日子啊,可是这样的我,这样的婚姻多么辜负这样的好日子,那时的我是这么想的。
没有出嫁女子的娇羞与紧张,而是带着深深的愧疚。若是可以,我真的不愿意毁了这样一个男子,他本该风流潇洒,肆意不羁,携得佳人,白首到老,却被我逼入这污秽不堪的朝堂,卷入这争权夺利之中,还要他娶我,当真我是对不住他的。
过程冗长繁琐,若不是我的身份不准,我绝对会下旨废了这些没用的过程。
洞房花烛,我问他你恨我么?他顿了顿,挑开我的盖头,我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他,他的眼神明亮,眼睛也很漂亮,鼻梁挺直,艳红色薄唇微微抿着,白皙的皮肤配上大红的喜服,少了一抹飘逸,多了一丝妖魅。
他说,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后悔。
后悔?多年后我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是那时的我已经没有机会问他,他是否后悔。
但是不论怎样,他恨也好不恨也罢,从那天起,我们俩便绑在了一起。
那天晚上他就睡在我旁边,突然发现屋里有两个人的心跳,我很不适应,却也没敢动,我怕吵醒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开口说话,低沉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公主这么久都不动一下,不累么?”
知道他没睡,我动了一下,结果身上都麻了。我生气的瞟了他一眼,也不知道那黑灯瞎火的他看没看见。
然后他给我讲他以前看到的听到的故事,我听着听着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上朝,我在上他在下,我经常很晚回长公主府,每次回来时都能看见他书房的灯还亮着,我不知道是兵部尚书真的这么忙,还是在等我。待我沐浴完,他便会进来。
然后躺在我旁边跟我说话,刚开始我很少回话,这是父皇走后这两年的习惯,言多必失。但我十四年从没出过京城,他给我描绘的景象是我从没接触过的,所以我有好多问题,无论我地位多高,权势多大,身份多显赫,当时的我毕竟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渐渐的,我会拉着他问东问西,有时候很晚才睡。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是这样度过,从百花争艳走到秋叶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