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我吟传舍诗,来访真人居。
“现在试试你昨晚作的诗。”
李白还没有完全体会到底什么是文气,对内功的运转一刻也不敢停息。
他心中默念自己昨天做的《古朗月行》:“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
正念着,明明是白天,天空中却升出一轮明月,洒下柔和的光辉。
李白似有感悟,用自己的诗比用他人名句掌控力和凝聚力都要更高些,而且身体中似乎能感到一丝不同于内力的气息,从头顶升发,摇摇直上。
李白努力感受这气息,用意念引导,将它从头顶延伸绕到身前,玩的不亦乐乎。
赵蕤却惊诧于李白的天赋。
接下来的一个月李白除了天禽功和长短剑,也不断巩固着文气,终于能够把文气控制到心随意动,随想随到的境界。
赵蕤将两人赶路需要的东西准备好,李白也将自己初到竹屋时带的那个小包袱背上,两个人开始赶路去青城山。
青城山距离昌隆县有五百多里,路也还算平坦,两个人时间也不紧,便打算靠两条腿赶路,也让李白顺便练练天禽功。
有道是“蜀犬吠日”,虽然正值初夏,两个人行路却并没有感到很晒。
赵蕤去过青城山几次,自是驾轻就熟,两个人白天赶路,太阳落山时总能找到邸店投宿。
李白虽然曾经从碎叶长途跋涉到达蜀中,一路却是坐车,像这般徒步行走的体验还是第一回。
他素来喜好风景,这一路更是目不暇接,赵蕤对植物药材也颇有了解,更是让李白长了不少见识。
就这样赶路了七天,两人到达青城山的山脚。
青城山自黄帝时便是道教圣地,后来吸收了不少武学,青城派可以堪称当今的四大门派之一。
不过青城山的道教以天师道为盛,而胡紫阳却是上清派第十四代真人,上清派虽然主道场在茅山,在青城山却有一座上清宫,建在青城山第一高峰山麓,而天师道则在天师洞一带。
胡紫阳虽然颇有盛名,慕名而来的信众也不少,却远不及天师道的势力。
天色已晚,两人打算在青城山脚下的酒家借住一晚,明早再赶路。
青城山虽然是道教圣地,却毕竟是蜀中深山,山脚总共没有几家客栈,两人找了两家店都住满了。
李白可是带了一包金子的有钱人,拉着赵蕤便向青城山脚最大的酒家——新丰酒家去了。
没成想,到了新丰酒家,大堂没有客人,李白正高兴,心想:这下总不会没有客房了吧。
店小二却迎上来一脸赔笑道:“二位客官,不好意思,本店已经被包下来了,还请二位另寻住处。”
李白内心略不开心,却也没有办法跟店家发火,只好叹了口气,想着今天可能真的跟师父要露宿街头了。
“那我们可以现在这用餐么?”李白问道。
店小二擦了擦汗,道:“实在不好意思,这整个店都被包下来,要是让您二位在这吃饭,没有办法跟主顾交代啊……”
李白还欲说些什么,却被赵蕤打断:“罢了罢了,我们另寻他处就是了。”
两个人正要走出门,忽听身后有人道:“且慢!”
转头一看,却是两个侍女簇拥着一个女道模样的少女。
李白平生所见的最美的美人不过是自己母亲,而母亲却是胡人,这少女可以说是他长这么大所见汉人女子中容貌最出众的。
只见她肤色如玉,一双眼睛清澈灵动之极,青丝高高梳起,露出纤长洁白的脖颈,天青色道袍更衬的她有如出水芙蓉,自有一番出尘离世的风度。
开口的乃是她旁边的一个尖脸侍女:“两位请慢,我家道长请您住在这里。”
赵蕤回头,露出极浅的微笑:“某无功不受禄,多谢道长好意。”
没想到那女道子却开口道:“先生不要客气,如果能跟先生一起把酒赋诗,聊聊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岂不美哉?”
见赵蕤不为所动,她微微一笑,露出碎玉一般的牙齿:“贫道藏有七十年的散春愁,愿意跟先生一起品尝。”
李白暗暗好笑,这女道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却老气横秋地自称贫道,真是有意思。
赵蕤却微微眯眼:“那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个人跟着女道子进了雅间,很快便有侍女布上酒菜,虽然是炙羊、切脍、肉羹之类的形制,却精致百倍,李白虽是巨富之家,平时家宴也不过是寻常菜色,上山学习时更是吃的平淡,见到这一桌好菜,便食指大动大快朵颐起来。
赵蕤却少动筷,只是对那名为散春愁的酒似是极为满意。
女道旁边的侍女对于二人不加推辞不知谦让的样子很是看不起的样子,不时眼刀横飞。
赵李二人却浑然不觉,李白是天生旷达不拘小节,而赵蕤则是早修炼的对于世情豪不在意。
而那女道子却无芥蒂,屏退二侍女,举起酒杯对着赵蕤歉然一笑:“侍女无状,让先生见笑了。”
赵蕤亦举杯相对:“无妨,只感谢道长的慷慨款待。”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喟叹道:“有了这七十年的散春愁,纵有一生忧愁也合该散尽了。”
女道子爽朗一笑:“是极是极!”
两人举杯共饮,喝的欢快,李白却几乎要将一桌子菜吃完了,这几天风餐露宿,着实没有好好吃一顿了。
赵蕤又逗着李白喝酒,李白也心里好奇这七十年的酒到底什么滋味。
只见杯中酒犹如琥珀色,带着一股奇异的花香气。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轻地呷了一口酒,只觉得酒液爽滑,满口生香,初尝时没有什么甜味,咽下酒液之后却觉得整个内府发热,舌底生津,很是神奇。
女道子看他那似模似样的饮酒,不禁笑道:“小孩子喝酒到挺像回事的。”
李白不忿:“你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吧?”
女道子摇摇头:“贫道已及笄五年有余,而你还没有及冠,这就是我们的差距。”
李白心里算了一下,没想到这女道子看似十多岁,却已经二十有余了。
“聊了这么久,还没有互通名姓,贫道法号持盈,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某姓赵,字太宾。”
“久仰太宾先生大名,今日一见真是不胜荣幸。不知先生来青城山所谓何事?”
李白偷翻一个白眼,也不知这持盈女道是真的听过师父的名号,还是客套。
“往青城山访友。”
“正巧,贫道也要去天师洞那边拜访同道,不如明日一路?”
赵蕤拱手称善。
休整一晚,第二天李白与赵蕤收拾出客房时,发现持盈女道已经在大堂等着了。
赵蕤还未说话,持盈旁边的侍女便咤道:“先生好大架子,劳我家公…我家道长等候这么久。”
持盈低声喝道:“凌霄!”
那侍女悻悻住嘴,仍有不忿之色。
李白哭笑不得,不知这持盈到底什么来路,侍女好大派头。
一行人向青城山进发,赵蕤与持盈一路相谈甚欢。
入山一路本来很正常,然而快到老君阁接近天师洞的时候,路两旁突然出现两列道士,衣着跟持盈配色差不多,却远没有持盈的精致。
李白心中诧异,却见师父仍是淡然模样,便也不动声色。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只见一个道长模样的人迎了过来。
“久候公主大驾。”
持盈女道却一脸阴沉之色。
李白惊奇道:“公主?”
那道长面有责色:“这两个人哪里来的,惊扰玉真公主大驾。来人!把他们给我赶出山去!”
“谁敢!”玉真公主大喝一声。
“刘师兄,你这是故意的么?我早说过,在山上请叫我的道号,我既已入道,俗世的一切名头便都与我无关。还有,你明知道这两个人是我的客人,却想将他们驱逐出去。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那刘道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转眼转晴,向玉真公主告饶道:“是贫道僭越了,还请持盈师妹恕罪。”
李白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刘道长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赵蕤上前一步,“某要拜访的朋友就在前面青城第一峰的上清宫,持盈如果无事,也可以一同前去,我们还没有聊得尽兴呢。”
玉真公主也微笑:“也好,那我们就一同前去吧。”
说着,两个人无视刘道长,向前走去。李白和侍女们紧跟在后。
却听身后刘道长的声音传来:“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