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僧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年前在崖下救众人的冠云寺了言,他因受点尘之托,追踪那妖兽界海,当时寻着足迹,一直找到了当日兰萱救助界海的山谷之中,搜寻多时,见谷中一处痕迹缭乱。过去看时,一条碗口粗细的乌黑鼓腹巨蝰蛇,横在当地,想是被什么野兽咬死,蛇首不见,血肉模糊,身躯被断为三截。隐约见得有两行小小的足印,而那妖兽的足印也跟随而去。
了言大惊,莫不是这妖孽要害人不成?赶忙跃起追赶,只追到希尔河边,山下无雪,便再无足迹。他心念着妖物逃脱必然会害人不浅,便独自在这茫茫雪山中搜索,寻访这雪山中的各个部落,只可惜,他去了上游,而喜塔卓部落却在下游,如此花了整整一年无果,这才沿河而下。
这日天色渐晚,冷月高悬,了言赶不上宿头,心中正思忖无措,忽然听的前方,人声慌乱吵杂,便赶了上去,见寨门紧闭,便施展轻身脉法,飞身进去,穿过排排屋顶。恰巧遇上了天恕正在发狂,那吼声他听的熟悉,定是界海无疑!定睛看时,天恕正要对班烈发难。便掠下屋顶,抓起班烈,把他救下。
天恕见了言将班烈救起,便跃起身来,继续朝班烈追杀。了言挡在前方,展开拳脚相抗。两人便斗在一起。了言师从冠云,虽然算不得寺中好手,但踏足各州各国,却也罕逢敌手。他初与这妖孽过招,不知深浅几何?
一个是名寺武僧,一个是发癫妖兽。高僧夙志救苍生,誓擒妖孽。妖魔癫狂生杀意,为母不平。但见,暗夜萧条,冷月如刀,拳来奔猛虎,掌迎开山屏。
那了言如同班烈身前的一道铁门,天恕好似门外索命的罗刹。天恕忽来忽往,长发拖在身后,如飞舞夭矫的匹连,似弹跳灵捷的白狐。他用拳脚不断冲击,出手毫无章法,简单朴实,挥拳扫腿,全靠膂力。可却是快疾如风,刚猛凌厉,摧毁了不知多少房屋。了言紧紧守住门户,使出金刚立地,脚下的石板碎裂,脉流凝于双掌,全力遮挡。天恕越攻越疾,一波波攻势,好似不断拍来的浪涛。了言渐渐面色惨白,额头渗汗,嘴角流血。脚下一个踉跄,被天恕攻来,正击中胸口。这一拳,虽没有半分脉流凝注,但天恕膂力何等神猛,打得了言倒退半丈,双脚在地上拖出一道深深的凹痕,口中吐出一口血,跪地不起。
天恕远远闪出,再欲蓄势。见他一声大吼,嘴边鸣雷,闪电般攻了过来,身后白发,拖的笔直。
这时,兰萱早已挡在了前面,闭起眼睛,撕心裂肺的大喊:“天恕!不要!”天恕好似忽然从梦中惊醒,神色刹那间不安,盯着兰萱的脸,空中喊道:“兰萱!”那一拳收势不及,兰萱感觉脸上的风如同刀子刮过,堪堪要挨到兰萱的鼻尖,天恕猛然双脚蹬地,从兰萱的头顶掠过,在空中飞旋,好似一个飞去的雪球,哄的一声,砸在了兰萱身后的围墙之上,把首领大院的围墙撞破,只滚到屋内把梁柱也撞断,整个草堂轰然倒塌,天恕被埋了进去。
吉卡大喊一声,托着伤体过来抱住兰萱,道:“阿萱,你没事吧。”兰萱缓缓睁开眼,哭道:“阿娘,天恕他怎么了?我好害怕。”吉卡抱着她道:“不怕,不怕。天恕没事。”
那躲在犄角旮旯里的部落民众,听得拼斗声顿时散去,战战兢兢,露出头脑,左顾右探,互相问伤势。好在并无性命之忧,长舒大气。有人大喊:“那妖怪埋进去了!不能放过他!”一个个绰起鱼叉,拽起长竿,把那部落大堂密密麻麻,围了起来。
那天恕双手拨开木栏泥石,从下面钻了上来,站在一片断木废墟之上,身后的发丝渐渐收起,又变做乌黑,脚步瞒珊,茫然的环顾四周。
众人口中大吵:“妖怪!妖怪!妖怪!”只是还不敢上前,拿起地上的枯枝碎石,朝天恕丢去。天恕毫不理会众人,只顾左右看,一众人挡住了他的视线,见不到阿娘和兰萱,脚下晃了几步,便觉眼前迷迷糊糊,侧着身子倒下,沿着废墟滚了下来,下面的人赶忙吓得避开,可还是远远的围着中央。
兰萱和吉卡拨开人丛,冲了进去,跑到了天恕身旁,摇晃着道:“天恕!天恕!你怎么了?”围着的人群中,有人骂:“都怪你们,把这个怪物带到我们部落里面,看看他都做了什么?”也有人劝:“快不要理他了,迟早要加害你们的。”也有人哭:“天啊,我们部落里怎么会有这中害人的东西。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也有人惊:“大伙儿离得远一点儿,这妖物有毒,看吉卡和兰萱定是被他蛊惑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去可怜这对母女。
班烈这时才缓缓从恐惧中醒来,大喊一声道:“快!众护卫,拿弓箭来,点起火,烧死他!”一众护卫霎时间取了弓箭,民众躲在护卫身后助威呐喊,护卫将箭头点起火苗,对准吉卡一家。班烈喊道:“吉卡,阿萱,你们快快闪开!”吉卡喊道:“求你们,放过这个孩子吧,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不是什么妖怪,从来没有害过我们啊。”兰萱只顾抱着天恕大哭,晃他起来。众人也喊道:“你们快起来闪开吧,今天还害的我们不够吗?醒醒吧,怎么能帮一个外人。一定要烧死他。”
班烈见两人丝毫没有闪开的意愿,便大喝一声:“既然你们不闪开,那就连你们一块烧死!放箭!”众护卫相顾犹豫不决,班烈怒道:“愣着干什么,吉卡和兰萱已经和这个妖物是一伙儿的了。放箭!”众护拉弓,同时将火箭射出,如同道道红云。
眼看吉卡一家性命不保,了言忽然飞近到他们面前,袖袍在面前舞动,就好似凭空生出几百只手一般,把飞来的箭矢纷纷抓住,哗啦啦丢在一旁。合掌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切不可妄动杀念,杀害无辜!”他虽说的平和,声音却像自己长了脚一样,清清楚楚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众人张口结舌,见了言使出这一手惊为天人的法子,个个相顾悚然。
班烈道:“今日多谢这位大师的活命之恩,只是这妖物我们不得不除。”了言道:“这也正是贫僧苦苦追寻的妖孽,今日恰巧从贵部落路过遇上,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冒昧前来,还望施主莫怪。”班烈道:“大师前来救了我等,怎敢怎敢,不知大师如何处置这妖怪?”了言道:“这妖孽贫僧自会妥善处理,还望施主不要为难这对母女才是。”班烈见这位高僧本领高强,虽穿的破烂,却神色庄穆,器宇不凡,心中佩服,定会好生安排这妖怪,便道:“既然大师你有办法处置他,今日我部落也全劳你救护,自然要听你的。不知大师从何而来,这妖物又是什么来历?”了言拜道:“多谢施主,这妖物之事,恕贫僧不便相告。贫僧乃是冠云寺中的,此番在雪山中搜寻此妖已是一年有余。”
班烈虽是雪山中人,也听说过冠云寺大名,心中暗自敬服,道:“原来是冠云寺的高僧,你能来我们这样的小部落,当真是荣幸之致。这般妖物让大师处置,我等也就放心了。”
了言道:“不敢当,多谢施主,听这位女施主的话,这妖孽原来在是她家住,不如今夜就先让这位女施主带他回去,贫僧自在门外守护,你们各位可放心离去,若这妖孽再发狂,我自会护你们周全。”班烈道:“那就多谢大师了。”班烈便喝退众人,民众们也议论纷纷:“这和尚也不知哪里来的,行不行啊。我看行,看他本事那么大。”便各自散去。
吉卡起身道:“多谢大师成全,我那里还有几处草棚,若大师不嫌弃。可暂且住下。”了言道:“如此,多谢女施主了。”班烈也道:“那大师就在我部落安心住下,一定要管好这妖怪,可别让他再惹祸了。”了言道:“施主放心便是。”班烈便拱手一拜,领着护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