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卡和两个孩子,捕了鱼,返回部落,天恕一路上只顾追着兰萱嬉笑,而兰萱气着手上的藤镯一点反应都没有,对天恕爱答不理。
日暮西沉,一弯新月挂起。待到三人来到寨子前时,几个护卫纷纷把她们围住,喊道:“吉卡,你们几个来,首领在广场上等着你们呢。”兰萱惊的躲在天恕身后。吉卡早就料到事情不会就这么过去,便道:“你们不要吓到孩子,我随你们去就是了。”
众护卫押着三人来到广场,让他们跪在中央。见的男女老少密密麻麻的站着。两边护卫齐列,手持刀斧,点了两排灯柱。班烈站在高台中央,浓眉紧皱,怒视着吉卡一家三人。后面立着三位长老,神色凝重。旁边还站着哈颜和娜菲,满眼都是怨恨。
众人满是鄙夷厌恶,喊道:“首领,你可要替我们做主,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竟然无故收养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还给我们惹这么大的麻烦。这以后的日子可要提心吊胆了。”
班烈喊道:“来人,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给我绑起来。”两个护卫走近,来夺天恕。兰萱喊道:“阿爹,你这是干什么?天恕有什么错?”那两个护卫哪里肯放,把兰萱推开在一边。拉着天恕不放,岂知这天恕看着骨瘦如柴,却力大无比,两个护卫拿他不住,反而被他拉住臂膀,好似一个铁钳子夹住骨髓,痛的嗷嗷大叫。天恕提起两个护卫,甩在一丈开外。大喊一声:“你们别欺负兰萱和阿娘!”
吉卡忙喊道:“天恕,快停手!不可无礼。快跪下!”天恕回头跪下,对吉卡道:“阿娘,我要保护好兰萱,他们不能欺负兰萱。”
班烈喊道:“吉卡,你管好这臭小子!他敢给我们部落惹祸,就得受罚,他要是再敢抵抗,我连你们三个一起绑了。”数十名护卫趁着天恕跪下,纷纷扑了上去,把他按倒,一阵扭打,用麻绳结结实实的捆绑在广场中心的圆柱上。班烈喊道:“来人,给我打,狠狠的打!”两名护卫,手里拿着藤条,正要殴打。
兰萱忙喊着求班烈放过天恕,吉卡阻止道:“天恕没错,他是为了保护阿萱,才去惹那人的,难道眼看着他欺负啊萱不管吗?”哈颜走了出来,在一旁喊道:“吉卡你还要护短吗?你也不知从哪里找来这么个臭小子,给我们部落惹祸,我们家忽雷到现在还受伤躺着。这小子该打。”娜菲也走出来,哭丧着脸道:“是啊,吉卡,你安安分分的不行吗?鄂尔和托木也受伤不起,你要如何赔我们好端端的孩儿?”部落里的民众也说道:“这孩子怪的很,你看他小小年纪,就这么大力气,我们家的小孩见了他就害怕,如今还惹了这么大的祸,我看他就是个怪物,灾星!打死他,打死他!保护我们部落,不能让他留在这里。”
吉卡起身喊道:“你们口口声声要保护部落,可是天恕这孩子不就是保护部落里的人吗?你们不想惹别人,难道别人欺负到咱们的家门口了也要忍气吞声,看着自己家人被欺负吗?”她又对哈颜和娜菲说道:“你们的孩儿受了伤,那天恕昨天不是也受了伤吗?他受的伤也不轻,他只是在保护部落里的人,这有什么错?别人还没有打过来,你们却只想着欺负自己人,这不是让人耻笑吗?”众人见她虽为一个纤弱妇人,但说话铿锵有力,一时竟然无法辩驳。
哈颜气得浑身发抖,叫道:“吉卡,我看你就是死性不改,见自己被扫地出门,不甘心,才不知是哪里找这么个怪物,给咱们部落惹祸。这孩子哪里受伤了?他还活蹦乱跳的,可怜了我的孩儿受伤还没有下床。”说着便抽抽噎噎,眼里好不容易挤出来一滴泪。
众人也跟着道:“对!她吉卡一家就没安好心,不能就这么放过他,我们部落一直都是太平无事,不能任由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给我们惹祸。穆汗,你今天要是不打死他,没法和赫拿部落的人交代啊。”
班烈一挥手,喝道:“各位稍安,我定会做主,如今不管这孩子是什么来历,既然已经是我们部落的人,定然要管束他,来人,给我打。重重的打。”
两名护卫手持粗重的藤条,交替狠狠的抽打在天恕身上,那声音响亮如同鞭炮声,只打了五十多下,藤条都打的断裂,还不肯停歇,换了新的继续鞭打。见天恕咬着牙关,对在一旁哭泣哀求的兰萱勉力笑道:“兰……萱,你别哭,我……没事。等会儿一起回……家。”
兰萱见天恕满身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还兀自对着自己傻笑,心中伤痛不忍。哭着跑到那两个打天恕的护卫面前,把天恕挡在身后,道:“你们别打了!别打了!这样打下去天恕会死的!”哈颜怒道:“你这小妮子,最野!和你娘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快滚开。”说着去薅兰萱脑后的头发,把她狠狠的托在一边。吉卡见爱女受欺负,大喊着扑向哈颜,喊道:“你凭什么欺负我家阿萱!她还是个孩子!你冲我来!”一边喊着一边在哈颜脸上乱打乱扯,这吉卡舐犊情深,为了女儿发疯般奋力拼打。哈颜见吉卡怒火中烧,面目发狂,吓得连连惨叫,跑在一旁,脸上多了一道淡淡的抓痕。
哈颜稍稍定神,怒叫道:“班烈!班烈!你看她呀,不能饶了她!竟然敢对我这般无礼!我脸被她抓伤了,要是留下疤,以后可怎么见人呀!”班烈大怒一声:“吉卡,放肆!你如今只是部落里的平民,怎能欺我堂堂穆汗的夫人!”
吉卡道:“求你们别打了,要打就打我吧,两个孩子有什么错?”班烈拿过藤鞭,指着吉卡道:“吉卡,上次猎马赛就是你惹乱,今番又害我得罪了赫拿部落,我三个孩儿又受重伤,如果影响他们参加秋元大祭,我们部落排名落后,你知道要捐出去多少钱粮吗?你难道非要让我老脸丢尽了不成?气死我了!我早该打死你!”说罢便抡起藤鞭抽打,这情形像极了往日班烈休掉吉卡的那个晚上。那藤条如毒蛇般般,毫不留情,打的吉卡在地上哀哭乱滚,兰萱跑了过来,拦住班烈的手,喊道:“阿爹,你已经打过阿娘一次了,难道你还忍心吗?”
班烈怒吼着一把推开兰萱,兰萱本就轻,被她推的老远,绊倒在石阶上,额头上碰出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兰萱捂着伤口嘶声痛哭,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班烈感觉身后忽然安静下来,一片死寂。天恕嘴里忽然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低嗥,两名正在抽打他的护卫大惊一声,纷纷退开,隐隐感到一股令他们背脊发寒的气息。见天恕背靠着圆柱,紧握双拳,颔首嗥叫,头上的发丝忽然生长,披散开来,从头顶延伸到发梢,渐渐由黑变白,只是脸依旧低垂着,看不清楚。
四周的空气顿时冷了下来,好似进入了严冬。众人张大眼睛,瞳孔收缩,不禁心底发毛,打着冷颤。
见天恕只是低暤,不发一言,轻轻扭动腰身,束缚着他的绳索便根根崩裂。头也不回的缓缓走了一步,伸出右手在圆柱上击了一拳,那粗大的圆柱如同纸糊的一般,竟然抵不住他这轻轻的一击。‘咔嚓’一声断裂倾倒。
众人大喊大叫:“妖怪!妖怪!快逃!”那圆柱足有六丈高,夹着风声,如同天神抡下的巨斧,轰鸣一声,砸了下来,广场上的石板块块龟裂,地面也跟着震动起来。众人吓得四散逃窜。
天恕慢慢昂起头,直立在广场中央,溶溶月色洒了下来,映着他渐渐变长的发丝,如同千万条丝绦凌空飘摇,又如同涧流素波纯白无瑕,冷风拂过,在夜色中凌乱舞动,不断生长扩散开来。他双眸直直的盯着班烈,苍白的脸上带着一股傲野不驯,俯瞰苍生的冷峻。身体周围好似笼罩着一层寒霜,黑衫被吹的呼呼作响,让人不敢逼近。
班烈早吓得魂飞魄散,步步后退,慌乱喊道:“快!快!把他拿下!拿下!”众护卫早就被天恕气势所摄,均是簌簌发抖,手里的长枪刀斧也拿不稳当。班烈推着身边的护卫,喝道:“愣着干什么!快给我上!”
护卫们只好个个硬着头皮,上来拿他,哪个能挡?都被天恕像抓棉花一样抛了开来,摔在地上,动弹不得。见他雪发缭乱,目不稍瞬,视众人为无物,更没有一个敢再上前。班烈转身要逃命,天恕一跃五六丈,落在他面前,左手如钢钩一般抓住他胸口,班烈只感觉四肢百骸如同被毒水侵蚀,麻木的不能动得分毫,此刻只能感受到心底的恐惧,大喊道:“饶命,饶命!”
天恕把他高高举起。右手紧握,兰萱和吉卡在一旁大呼道:“天恕!不要!”天恕已进癫狂,哪里能听到她们的呼唤?右手骨节格格作响,大吼一声,双目喷出红光,将班烈抛向空中,等他落下,这一拳正欲取他性命,定要把班烈打的脑骨碎裂。班烈闭起双眼,大呼:“没命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黄影飘过,如同鹰隼般急速,把班烈在空中抓住,提落在一旁。班烈软瘫在地上,止不住的浑身打颤,回头看时,偌大的广场顿时冷清,连哈颜和娜菲也早就不见踪影,连个过来搀扶的人都没有。只剩下吉卡,兰萱和面前救他的这个人。
见那人一袭百衲衣,袖袍在风中摇曳,光头大耳,神色庄严,是一个中年游僧,喝道:“妖孽,一年寻你不到,原来在这里化作人形,亏是我来的及时,不然你定要害人性命!看我拿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