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书医本来心里就窝着火,听了水暗轻的话心里更是难受,说道:“二哥,你不要说了。我们也不想这样,你以为我们心里就好受么?这也是被逼无奈。”
水暗轻大怒,语气更加激动,用手指着琴书医道:“啊呸!快闭上你的嘴!琴书医,你白活啊!你堂堂七尺,亏你成名多年,你的血性跑哪里去了?!让人家骑在脖子上拉屎,掰着下巴往里面尿尿,你怎么就忍受得了!还好意思说心里难受,你活该!什么叫被逼无奈?恶心哪!你没骨气吗?没气节吗?窝囊废,没出息!一世英名,溃于一旦。你怎么就能忍着,你是死人啊?你还称什么英雄好汉?苟活于世,不知廉耻!遗笑江湖!丢人之至!”他是越说越气,越说声音越高,越说越是不饶。
琴书医本就有伤在身,胸中憋闷,被水暗轻当面痛骂,句句如刀一般扎心,实在承受不了,面色忽红忽白,终于“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出口来,眼前发黑,身子栽倒在地。琴韵大惊失色,叫道:“爹!爹!”急扑上去查看。
释道儒急道:“老二,别说了,你真想教他去死么?”水暗轻见到琴书医吐血昏倒,怒气退了不少,说道:“算他还知道一点羞耻。”释道儒去看琴书医的情况,问琴韵道:“你爹没事吧?”琴韵精通医理,慌乱中查看一番,才放下心来,对释道儒道:“大伯,我爹幸无大碍。”
释道儒回头责怪水暗轻道:“你又不在现场,你知道什么?张口就骂别人?大总管咄咄逼人,来意不善。会主都无能为力……”
水暗轻痛骂了一阵,本已火气消了不少,听到释道儒的话,怒火再次爆发。大嚷道:“什么叫无能为力?他是会主!会主是干嘛吃的?大总管又怎样?他来意不善你们就得事事听他的摆布?你们是羔羊么?任人宰割?就反对他,又能怎么地?”
释道儒喝止道:“你别说了。这不是我们做属下的该说的话。”水暗轻怒火正旺,偏要发泄个够,继续大声叫道:“怕什么,还不许人说理了么?魏长星他算什么玩意?狡猾奸诈,他那点私心,多少年前就展露无遗了。原先老会主在世,他还知道顾忌分寸,能够给老会主留点颜面,现在觉得没人可以管束他了,翅膀硬了,一厢情愿想做当家人。什么事都要他说了算,做梦!谁服他呀!他瞧着咱们几个一向不买他的帐,老想着公报私仇。平日里看他就不是个东西。怎么着?今天跑到这来拿老三开刀,瞪眼胡作非为,你们就认熊了。他干的是人事吗?他也配做朝阳会大总管?他在朝阳会中对得起谁?”
释道儒有些动怒道:“你有完没完?你有没有站在会主的立场上想一想。”水暗轻道:“没完!会主,哼!老会主在位的时候,我就听人说过,帝康性情软弱,外强中干,是地地道道的纸老虎一个,若非仗着师父撑腰,不能有丝毫作为。那时候我还一直不愿意听。现在看来,这话一点都不冤枉他。我不反对他让着魏长星,也得讲究个原则,有个分寸。这种事也能忍让?还要他这个会主做什么?”
水暗轻越说越来劲,骂完一个又一个,连朝阳会的一二把手也全不顾忌,话语中直呼其名。释道儒大声喝道:“放肆!这种话岂能乱说?你越说越不像话。还不住口!”
水暗轻正在劲头上,那肯住口,又开骂释道儒道:“呀呀——呃呸!释道儒,还有你呀!你有何脸面让我住口?你身为朝阳会的第一元老,当今朝阳会最有资历和影响力的人物,让朝阳会一众首脑在天下豪杰面前做出这等离谱的事,颜面丢尽,却不能遏止。由着魏长星荒唐无礼,恶事做绝,连一个屁都不敢放!你是摆设么?你知不知道外面怎么谈论你的?你上外面听听,我都替你害臊!难听啊,难听!你可以让我住口,你又怎么住得了天下人的悠悠众口?你眼看着浩大的朝阳会从此声名狼藉,会中兄弟声誉尽毁,你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我受不起你连累的骂名,今天要和你割袍断交,老死不相往来!你滚!”
水暗轻把所有当事人都骂了个遍,可胸中的怒气还是不足以宣泄殆尽,最后竟真的扯起衣袍,立掌如刀,功力聚于掌端猛力削落,长袍的一角被他一掌割下,扬手抛落在院中。
释道儒脸色巨变,望着那一角飘落的袍襟,木立当场。在江湖上,割袍断义,是一件极为严重的大事。
这时,琴书医已经醒来,听到了水暗轻痛骂释道儒的话,见此情景,喘了几口气,急急说道:“大哥,二哥说的是气话,你不要和他认真。”
释道儒看着满口鲜血喘息不止的琴书医,又看了看面容凄惨的琴韵,再看了看神情痛苦、英气不在的陶泰,忽然一声长叹,整个人瞬间衰老了许多,说道:“老二骂得好啊。”
琴韵道:“大伯,你不要这样说。二伯就是这样的脾气。”释道儒把手一摆,说道:“不要安慰我了。我自负饱读诗书,通晓礼义,他说的道理我怎能不懂?可到头来,我却临场无节!造成这种恶果。要是他今天不骂我,我就真的再也不能做人了。我不配做兄弟,没有脸再待在朝阳会了。书医,我对不起你们,就让我从此在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了吧。”
释道儒说完这番话,飘身上房,任由琴书医父女大声呼唤,头也不回,乘着夜幕,径自孤身离去,从此不知所踪。
琴书医急道:“二哥,这事又不怪大哥,你何苦如此绝情?”三三高手多年兄弟,情谊深厚,水暗轻看着大哥消失的背影,心中也满不是滋味。但他觉得事关大是大非,自己做得没错。有心回琴书医几句,看到琴韵双手拭泪,琴书医半坐在地上,半身倚在琴韵怀里,父女俩的摸样惨到极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