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泰心中憋屈难过,他本是出于义愤,才出面相助琴书医,指责魏长星。不料,反被魏长星以违反护法誓言为借口反咬一口,又诬蔑他对新娘子心存非分之想,不依不饶。最终使他被迫承认自己一切的行为都是为了新娘子不说,居然还被逼着当场拜堂成亲,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荒谬绝伦!他忽然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答应琴韵的荒唐要求,自己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以这样?做这样的事,今后如何立世做人?陶泰心中又憋闷、又呕气。他不愿见人,早早回房歇下了。
琴书医到了天黑掌灯的时候回来。他一回来,就直奔女儿新房,到了房门外,轻轻敲击房门,唤道:“丫头,在么?我有话说。”不一刻,琴韵将门打开,看了他一眼,问道:“爹,有什么话要说?”
琴书医见女儿无恙,心中大安。又见她双目赤红,只一天的时间,整个人便是憔悴万分,不免心中又是一酸,说道:“丫头,告诉你一件事,我亲自去找过,江裕的尸体,不见了。”琴韵一怔,问道:“什么?爹是说没找到么?”琴书医道:“确切地说,我去了荒野被抛尸的地方,但是,尸体不见了。”
琴韵讷讷的道:“这是……什么意思?”琴书医道:“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性最大。一种是尸体被野兽叼走了,我仔细勘察过现场,这种可能性基本排除。还有一种可能是,有人把他的尸体弄走了,如果是这样话,料想应该不会是外人干的。我想,很快就会有人来告诉我们的。”
琴韵淡淡的道:“哦,我知道了。”转身就要回房。琴书医关切的问道:“丫头,你没事吧。”琴韵道:“我没事。”琴书医道:“都怪爹,爹没用。”琴韵很孝心的对琴书医笑了一下,说道:“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爹,你早点回去歇息吧。”说着,转身关上了房门。琴书医在房门外矗立良久,哀叹一声,这才离去。
这场离奇变幻的婚礼就此画上了句号,似乎一切都结束了。其实不然。
琴书医,是一代武林俊杰,名声远播,他为女儿出嫁办理喜事,是一件风光喜庆的事,以他的知名度和朝阳会在江湖上的声势,这件事自然是广受武林同道关注。却不料,一场喜宴变故横生。先是新婚女婿被人指证为恶贼,跟着被当场击杀,抛尸野外,惨遭厄运横祸;然后是琴书医自己也被上司问罪,打成内伤,哪知闹了半天,却又忽然自己认了错;最后新郎官居然也当场换了人。这种名人奇事真是千古奇谈,闻所不闻,百年难遇。
当天,这件离奇荒诞的事在徐州城以狂风过境般的速度迅速传扬开来,顷刻间闹得满城风雨,很快就妇孺皆知。大家纷纷谈论评说,更有那多事轻俏之人,添油加醋,妄加不实,胡编乱造,杜撰传闻,使得这件事变得更加扑朔离奇。并继而迅速向整个江湖蔓延传播。
这件曲折的喜事对朝阳会的影响实在不好。会主与大总管不和被广泛公开,朝阳会从此政权倾斜,大权旁落。
朝阳会中所有涉事之人均声誉受损,被广为诟病。会主帝康因害怕会中分裂导致内乱,面对魏长星的挑衅,没能有效压制,反而见他有备而来,只知一味退让,经此一事后,被指黯弱无能,威信扫地;
魏长星不服会主帝康命令,说一不二,独断专行,被指嚣张跋扈;琴书医女婿被杀,并被抛尸荒野,女儿被逼改嫁,却饮泣吞声,被指没有血性骨气,不够丈夫;释道儒最后时刻出面,善后息事,被指伪朋友;陶泰伸张正义,却成了新郎,更是直接背负了夺人妻女、不仁不义的骂名。
总之,朝阳会众多英雄好汉的威名,从这一天开始,几乎变得荡然无存。
琴韵默默地回转房内,坐了下来。她本和江裕情深意切,并有夫妻之实,岂料祸端横生,在自己人生大喜的时候,夫婿江裕惨死在自己面前。若非牵挂父亲的生死安危,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活到现在。
虽然她和江裕二人没有完成结拜,但在琴韵心中,江裕就是自己的丈夫。新婚燕尔,丈夫却身逢不幸,被人抛尸荒野,别人可以不理不睬,她却如何能够做到。她现在唯一能为江裕做的事,就是替他收尸,好好安葬。又怎料想,老天爷却是连这一点机会也不肯给她。
琴韵坐在结彩床头,眼望着新房内的一片灯红,心中憋了一天的悲痛怨恨再也控制不住,趴在床上放声痛哭。哭罢多时,琴韵站起身,心中暗想:“江大哥,我对不起你,我连这点事情都不能为你办到。我明明是你的妻子,却转眼的功夫,就从了别人。我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眼睛向妆台一飘,烛光之下,铜镜之中模糊地闪出光影,琴韵抹去泪痕,走到妆台前面坐好,对着镜子一照,满头装饰的容颜映在镜子之中。琴韵忽然又想:“我死固然容易,只是我丧失了名节,却让江大哥跟着我一起蒙羞。九泉之下,我如何去见江大哥?陶泰是会中武功最高的人,他若想走,谁人能够阻挡?他为什么不将我和爹一起救走,逃离此地?非要留在此处和我结拜成亲?他妄称当世英杰。”她的手在珠玉发簪上摸了摸,自言自语道:“既是一同的冤孽,就一起了结了吧。”
琴韵早上还憧憬着与江裕在一起的未来生活如何幸福美好,晚上新郎官却已经换了旁人,早有欲死之心。此刻打定了主意,反而忽然觉得整个人轻松起来。她起身出了新房,来到院中。看到旁边院子的房间闪烁着灯光,直接走了过去。
到了房间门口,轻轻叩击房门,问道:“谁在里面?”房子中一个男子的声音回道:“谁啊?什么事?”琴韵道:“我是琴韵。我想询问一下,陶护法今晚住在哪里?”房间内却再也没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