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黄土神石回到听雨阁的水无月,气鼓鼓地朝传送仙发了一通牢骚,并扬言要将不对称的胡须扯对称,吓得传送仙只好从西陵城捎回来几串红彤彤的糖葫芦,水无月才肯罢休,一边美滋滋地品尝中原美味,一边踏上了前往九黎的征途。
话说这短短几日,兴致勃勃的水无月便游经了腾龙渡、孔雀坪以及九黎王城。腾龙渡——人来船往,有不少英雄豪杰从此开始了梦想,无处不洋溢着浓烈的英雄情怀和磅礴意气;孔雀坪——民风淳朴,天真的孩童,勤劳的乡亲,以及香气四溢的野猪肉;九黎王城——确实像许多师兄师姐们说的那样繁荣恢宏,然而造访了妃蝶轩之后的水无月,对这座城的印象只是“浮华”。她一路不断前行,不曾停下脚步,因为厌倦孔雀坪同天虞岛一样的宁静,厌倦王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庸碌,她心中的天下,远远不止这些。少年人,血气方刚意气风发,总渴望体验生命里的刺激,如果生活总是如此一成不变,那么他们的热情便会很快消退。
这一天,她容颜略带倦色,步伐沉沉来到了所谓的丹朱村。
在看到眼前的景色的时候,她的眼睛里确实绽放出了一丝光辉:这里遍地开满了粉色的小花,轻柔的花瓣在风的吹拂下,像羽翼丰满的鸟儿欲飞;高耸入天的树木在天将明未明的时候,显出淡淡的藏蓝色,藤条或缠绕在树干,或垂荡在树枝,犹如女子的发;清凉的山泉流下,汇聚成一汪明净的小湖,神奇的王莲生长在水面,别有风趣;木质的云梯在枝桠间交错,竟然通向一驻在树上的木屋,站在木屋的勾栏边眺望远方,必将美景净收眼底。不远处的棚下,有一简陋的茶摊,农耕归来的村民,三五围坐,饮着大碗的茶,孩童们在花间嬉戏,追逐彩蝶,此情此景,直教人赞叹。
正当水无月为这不同于以往的略显奇异的景象暗自讶异时,只听得旁边传来喧嚷。
一个身材娇小,青丝及腰的少女,正将一个金黄的龙头杵狠狠抵在一大腹便便的商贩模样的人的脖子上。看样子,貌似是龙巫宫的巫女,不过这身打扮,却与龙巫宫金碧辉煌的风格相去甚远——娇艳欲滴的牡丹花点缀在头部两侧,她身穿着紫黑相间的衣裙,下摆像极了紫藤花瓣,层层叠叠地任意下垂,黑色的靴及膝,倒是一副苗疆风情。她面容精致,恍若天成,灵秀无比,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少女的睫毛纤密,额前的发细碎,恰好为其本迷人的双眼增添了一份神秘的阴影区域,这双眼便可将喜怒哀乐生动地传达出来,此刻,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商贩虚汗横流的脸,面无表情,让人感觉置身三九天。
两人的旁边,一个身材矮小的老人静静地看着一局棋,仿佛对外物置若罔闻。如此景象,确显奇妙。
“女、女侠饶命……有事好说……”商贩大汗淋漓,眼珠瞪得老大,生怕丢了性命。
水无月的感性意识还没跟上理性判断,就已经先行指挥身体作出了反应——她疾步上前用剑抵开龙头杵。胖子商人跌倒在地,用肥肥的手掌抚着心脏,脸色煞白,而少女后退几步便稳住,将龙头杵稳在地上,默默打量眼前的不速之客,满眼的疑惑和冷酷。
“……没错,你不应该动手,习武之人,不能欺侮贫弱百姓。”水无月被少女盯得不自在,为自己辩驳道。
水无月刚开口说话的时候,好像一贯的宁静突然被打破一般,少女颤了一下,旋即冷冷地听水无月讲完,掉头边走,黑色的长发甩到身后,毫不留情。这下换水无月愣住了,她还从未见过如此不识礼节我行我素之人。此时,弈翁缓缓抬起头,半眯着眼,对水无月说:“那个女娃并没有错,事情不像你看到得那么简单。”
听到弈翁的叙述之后,水无月彻底后悔了,她为自己不问是非的行侠仗义感到羞愧。原来,这个叫做梅有财的商人在兜售丹朱村的珍品——丹朱沥血局。丹朱便是尧帝的儿子,帝造围棋,教子丹朱,他可是尽得围棋真传,只是不知后来为什么没有继承王位,而跑来这九黎南疆生活,教授棋艺,后来慢慢便有了这丹朱村。梅有财靠着属于丹朱村的宝物发自己的横财,自然是不入弈翁眼的。正当他快要成交一笔买卖时,弈翁说了这么一番话:“哼,你们这些庸碌之辈,怎么懂得棋艺的精妙之处,你们难道听不出这棋盘中传来的窃窃耳语,感受不到它传来的幽怨吗?居然把它当作玉石宝器一起买卖,真是玷污啊玷污!”此言一出,原本的买家失了心情,梅有财磨破嘴皮换来的交易泡了汤。于是乎,他对老者恶言相向,甚至要动手之时,方才的少女上前抵挡,这才使弈翁安然无恙。
听到这里,水无月爆棚的正义感驱使她回头找那个无良商贩算账,没想到他体态虽然如此笨重,却早已跑没了影,只留下棋盘,安静地躺在原地。
这棋盘,品相破旧,却隐隐在一角留下干涸的血迹,鲜明刺眼,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印刻在岁月风尘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