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明时分,苟寻方抱着盖胜回来。
盖胜一身的血,眼神呆滞,什么都不说,由着寻哥和凤哥两人围着他忙碌。
“显哥呢?”,王凤也知道事情不好,忍了半天才问。
“……我哥……可怎么办啊?”,听到哥哥的名字,盖胜的眼珠方转动了一下,扑在床上大哭。
“……我去的时候,盖显已经出了事,浑身上下都是血,被东平王割了几条肉去,今后,可能都不会能再……”,苟寻额上的青筋暴了起来,若不是想着王凤还在路上,真想找几个游侠儿给刘思一个教训。
“不能再什么?这人又在何处?五哥呢?”,王凤很着急,盖家兄弟是跟着自己走的,怎么向父亲交代。
“不能再做男人了。”,这句话一出,王凤瘫倒在地上,盖胜用头撞着床板,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
屋外响起了敲门声,老妪夫妇听到动静,前来打听。
苟寻只推说,路上同伴出了事,不得不晚点走。
盖胜听得一个走字,跳下床榻,喊道:“我不走,我要去找那刘思为我哥报仇。”
看着盖胜在喊,在落泪,王凤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拔出身边护身的匕首道:“我先杀了王君侠,为你出气。若不是那个贱人,那里这么多事?害了这么多人,难道还将她好好嫁出去不成?”
苟寻拦了这个拦那个,大吼道:“好了,凤哥你发什么疯?难道为了个不值得的人,坏了自己的名声吗?你阿母和妹妹还在等着你,你阿父给了你多少期望。胜哥,你哥哥一直念叨着你,叫你回去将父母安葬好,若是亲戚家靠不住,要么跟着我们,要么留在凤哥的叔叔家里。你在这里闹,怎么能让你哥安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盖胜听了,用牙咬着袖边,噎住了哭声,哽哽咽咽的几次提不上气。苟寻过来,在他的后颈处,给了一手刀。
“让他歇一歇吧,我们休息两个时辰便上路。五哥替盖显止了血,说命到不会丢,养几个月也没什么大碍,只是日后得重新打算了。”
腐刑是汉朝对男子最羞辱的一种刑罚。
司马迁在武帝时期,被施以腐刑,若不是为了写《史记》,当时便要悬梁自尽去见祖宗。
许后的父亲,因为曾被施以腐刑,霍光多次以他受过腐刑为理由,拒绝皇帝封侯的要求,直到霍光死后,许后之父方才封侯。
东平王这样做,无非是要回报王家匆匆嫁走君侠,所带来的羞辱之恨。只是这报复怎么就到了盖显身上,真是令人不明。
“显哥说愿意跟着五哥去李家养伤,今后可能只能做寺人了。他想在哪里结识太子,去皇宫。”
苟寻看着缓不过来神的王凤,心里也觉得悲怆。
昨夜他和五哥两人找到盖家兄弟时,东平王已经走了。盖胜吓得只知道哭,身上沾的到处是血。五哥让他烧了稻草,用草木灰和随身携带的金仓药止了血。
陷入昏迷之前的盖显,叮嘱完事宜,还求他不要告诉王家二娘子。
盖显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面面俱到,日后不是池中物。王君侠知不知道她失去了什么?想着和君儿性情完全不同的王家大娘子,苟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天大亮之后,喂好了马,大家都起来进了朝食。
盖胜依旧在昏睡,被苟寻抱着放进了君侠坐着的马车。
被绑住手脚,半躺在车内的君侠,见盖胜被报了进来,双眼圆瞪,骂道:“欺人太甚,盖胜虽然是个小郎君,也已经十岁有余,怎么能和我在一辆车内。运送嫁妆的车队怎么能和扶柩之人一起同行,也不怕扫了喜气。”
“你能嫁出去都要谢天谢地了,若不是君儿还好好的,我早就将你的脸划花了,让你后悔生下来。”,苟寻厌烦地斥道。
王凤对着小玲道:“好好照顾盖家郎君,若是有个好歹,你门主仆两个,都用命来赔。”
“大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君侠不敢置信地大叫。
“这样对你,还算是轻的,我怎么有你这般不知廉耻的妹妹。”,王凤厌恶地扭过头去,吐了口唾沫。
小玲愣愣的在一旁看着,昨夜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凌晨大家都听到了王凤的屋里发出了吵闹声和凄惨的哭声。一向从容优雅的王家大郎,说话从来吐不出恶字,对君侠的厌恶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今后自己的路,真是难走,跟错了主子,就是这么难熬。
政君等人尚且不知,只是关起门来过日子。
等到君侠等人上路了几日,君如才向政君提起,君侠向外藏的嫁妆并未装箱这件事。
政君愣了半响,瞪着君如道:“你这是故意的吧,当日大姐嫁妆装箱,是你在一旁盯着的。小玲藏起来的哪些财物,也是你和盖家兄弟去起出来的。”
“二姐,这也不能怪我,都怪大姐自己太能折腾,把我们都折腾的晕了。现在追也追不上了,不如留给我和四妹分了。”,君如撇撇嘴道,就是故意的如何,君侠这样的人凭什么还要有这么好的结果。
政君还要说些什么,李汤和崇哥手拉手来找她,君如笑着退了下去。
崇哥一脸悲色,表哥脸上也不好看,政君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李汤犹豫再三,还是将东平王报复盖显,盖显将落下终身残疾的事情说了一遍。
“……命是保了下来,只是今后不能再有子嗣了……。盖胜被凤哥和寻哥带回魏郡,帮着安葬盖氏夫妇。盖显说他今后不能再继续姓父亲的姓氏,给祖宗蒙羞,他要随母姓,改为石显。”
政君手中的杯子跌落,滚烫的茶水打湿了裙角,烫的她一阵乱跳。
李汤连忙将裙角替她掀起,心疼地道:“可疼着了?你只这么不小心。”
“都怪我,要是听了哥哥的,早日启程,只怕就不会有这桩惨事了。”,政君顾不上湿透的裙子,哭了起来。
“谁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呢?”,李汤连忙用袖子替君儿拭泪。
“我只一心想着顾全姐妹情谊,君侠走了,今生也不知能见几回,没料到却连累了旁人。若不是盖家兄弟帮着传信,只怕我早被卖到了程家。我有什么脸面去见他。”
李汤听了,也觉得惭愧。每每想到当日之事,尚且一身冷,一个不小心,表妹便不见了。盖显……石显的情分该怎么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