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苟家都来了人送行,宴罢,将昏睡的君侠扶入车中,王凤和苟寻二人上马准备远行。盖家兄弟二人扶柩回乡,要和君侠的嫁妆拉开距离,便晚了半日启程。
双方可前后呼应,又有苟寻找来的响箭用于紧急联络,大人们都很是放心。
政君牵着崇哥的手站在门外,望着穿着厚厚的加棉襦衣的哥哥,对比着穿着裘衣,斜挎着宝剑的苟寻,活像个跟班。
只是这跟班长得比纨绔子弟要俊俏斯文多了。
她撑不住笑了,李氏责怪地看了她一眼,政君连忙躲在一旁用袖子掩着嘴偷乐。王凤奇怪地看了看妹妹,问苟寻:“她在笑我两什么呢?”
苟寻莫名地道:“谁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娘子心里想什么?你看你家三妹不是也在偷乐。”
果然,君如也看着马车乐个不停。
王凤叹了口气:“君侠走了,大家都这么高兴,全然忘了对我们表示一下依依惜别之情。”
“走吧,再不走,盖家兄弟们就难走了。”,苟寻和王凤两人对亲人们致意,便打马走了。
李汤坚持让燕五送他们一程,苟寻笑着应了,并没有问这个大胡子是谁。政君感激地对着燕五施了一礼,王凤并不知情,但知道这是舅舅家的宾客,见妹妹这般,便也以礼相待。
按理是该送这两个孩子到城门外的,但苟寻坚持在王家门前告别,这样不引人注目。
想到了东平王,两家的大人们也不再坚持,早早送了他们出城,下午盖家兄弟便要扶柩出行。
盖胜和崇哥两人已经相处出来了感情,后来又添了君如这个玩伴。眼下要分开,大家都有些舍不得。
看着依依惜别的三个孩子,摸了摸身上穿着的棉襦,盖显心中升起一阵暖意。王家二娘子嫁给温文知礼的李汤,是会过得幸福的。今后自个在魏郡乡中,从县中的小吏开始做起,有王家世叔传授的刑狱律令,一定能重新振兴起盖家的。
只是从此一别,便再也看不见二娘子了。
眼看着日头越升越高,依依惜别的孩子们最终还是分了手。盖家兄弟换好粗麻布裁就的外衣和麻鞋,带着雇来的人,准备到郊外草庵中去起存放的灵柩。
“哥哥,我们以后还会回长安城吗?”,盖胜蔫蔫地问盖显。
他们哥俩在长安长大,魏郡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居住在魏郡的亲人只见过三叔。三叔年少时到长安城里读书,顺便贩了些丝线来积攒些盘缠。哥俩花了一个秋忙假帮着三叔在东市寻找买家。父母双亡之时,盖显曾经给家里的长辈去过信,却没有人上长安来吊唁,也没有回信。
恋恋不舍地望了望长安城的城门,盖显笑着道:“以后,我们会再回到长安城,振兴盖家门庭,让父母含笑九泉,到时候千万不要忘记报答王世叔一家。”
“嗯,我会想念崇哥、三娘子,还有二娘子的。”,盖胜点点头,鼻头红了。
我也会,盖显在心中默默应和着。
系上了銍带,打起了蟠,盖显等人扶柩朝魏郡而行。
冬日里,日头西斜的很快。
王凤和苟寻二人打算找处地方投宿,却听到车内传来了动静。
过了片刻,小玲慌慌张张探出头来,对着王凤叫道:“大郎君,大娘子醒了,有话要讲。”
两人对视一眼,苟寻点点头,王凤便命车夫将车停下。他下了马,进了马车,见君侠满面泪痕,一双眼睛因仇恨和疯狂而发亮。
“你找我有何事?”,王凤有些不喜,不想和君侠说话。
君侠怒问:“你们将我绑来这里,想干什么?”
无奈的笑了一声,王凤答道:“还能做什么?阿父临行前就再三交代,叫我将你和嫁妆一并送到魏郡。年后在叔叔家嫁出门,婚礼也由叔叔来主持,若是阿父有时间的话,会尽量赶去参加你的婚礼。”
“本来不想这么早送你走的,想在家中过完年再说,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君儿,又和东平王拉扯不清。我们便提早将你送到魏郡,免得丢了王家的脸面。”
君侠泪流满面:“你们一个个心里只有政君,她有什么好。”
“至少她没有打算踩着自己姐妹往上爬,你当人人不说话,便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吗?你先是要将亲妹子献给淮阳王,只为了做淮阳王的姬妾。又为攀附高门,和耿氏联合起来,要将君儿嫁给程二郎做续铉;眼下又要攀附东平王了吗?你难道一定要阿父将你的名字从族谱中划去方才甘心?”
王凤说完,扭头就走,这样的妹子,真让人心寒。
“你既然知道我和东平王有约,这么匆匆将我送到魏郡,不怕东平王迁怒王家吗?”,君侠开始威逼利诱起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苟寻说道:“王家大娘子和东平王是不是约定今日夜奔?”
车内没有了声音。
苟寻笑着道:“奔着为妾,聘者为妻。若是王叔将你从王家族谱上划去,你只有自卖为侍婢了。你图的难道是这个?东平王性格暴虐,又喜新厌旧,就是正经纳的小妾被送人的也不少,你何至于此。他身边的女人多了去啦,和你拉扯也不过是为了叫淮阳王难看罢了。这叔侄二人眼下是闹了矛盾,若是和好了,你又有何用?”
君侠不再出声,绑住的四肢有些发麻,小玲在身边守着,怎么也逃不出去。苟寻的话,句句打在了软肋之上,君侠不再挣扎,默默筹划着今后之事。
找到了投宿的农家,苟寻数了钱出来,请老妪帮忙起火做饭,命小玲伺候着君侠吃饭,洗漱。
王凤从怀中掏出那一半药粉来,扔给小玲,道:“让她喝了,不许闹事,否则后果你自己想。好好照顾着,不要病了,耽误路途。”
君侠又昏昏沉沉睡去,王凤得知后松了口气,他巴不得大妹就这么一路睡到魏郡。
“盖显他们怎么还没有到?路上都按约定留了标志的。我去迎一迎。”,等到一更时分,苟寻坐不住了,翻身起来,披上裘衣,挎上宝剑,便要去迎。
王凤翻身坐起,也是没有睡安稳。
“你在这里留着,我去去就回,即便有事被缠住,明早晌午时分,自有人来接应你。”,苟寻嘱咐着王凤。
寂静的夜空中,传来了响箭的声音。
“坏了”,苟寻连忙冲了出去,翻身上马,往声音传来之处驰去。
一直静悄悄随行的燕五,也从屋内跃了出来,骑上窗边的马,如离弦之箭,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