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子走门串户,和各类人等打交道,最是乖觉。听了张夫人的话,忙忙在自个的脸上扇了几巴掌,嘴里还念叨着:“老婆子不敢冲撞贵人。”
“好了,下次不可再犯。”,张夫人见这婆子识趣,便喝住她,又问:“你且说罢,究竟是什么事?”
耿氏见了很是气恼,也知道这是李家有备而来,她有些着急,希望父亲能派几个得力的人来相助。
“……老婆子几代都是做这个的,自来有着口碑,这些姻缘事若是做差了,会减阴德。老婆子小心翼翼地做了几十年,没料到前半辈子的功德都毁在了王夫人身上……只说是两家看对眼的,自小青梅竹马认识,又是左廷监大人保的媒,老婆子平生最喜欢做这种积德之事……原来竟是强娶,王夫人将前妻生的女儿强嫁给了前小叔子做续铉,夫君竟然出门在外,半点不知情,近日那男方尽然快要死了,耿家还要强娶这小娘子去冲喜……真是毒妇啊。”
媒婆子不慌不忙地絮絮叨叨,将耿氏的一言一行说的是清清楚楚,又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自个俨然是被蒙蔽的好人,现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政君在旁听了,对这媒婆子的好口舌十分佩服,一件事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黑的。
张夫人也是跟着长吁短叹,唏嘘不已,待那媒婆子说完,便问道:“王家二娘子可能唤来一见?”
政君被李氏一推,便起身上前施了礼。张夫人点头称赞,拉着她的手叹道:“这么俊俏可人的小娘子,怎么能去冲喜呢,真是忍心。”
耿氏在一旁坐不住了,连忙陪笑道:“当时许婚时,都觉得是一门好姻缘,我的前夫家中本是大族,程家二郎家底浑厚,又对君儿情谊深厚。谁料到这孩子,竟然没这个福气,是个克夫的,定了亲没几日,程二郎便受了重伤,程家气不过,便要强娶去冲喜。”
听了这话,厅堂上的人都坐不住了,崇哥更是恨不得想冲上前去揍耿氏一顿,却被李氏拉住,当众殴打后母,小郎君的名声就坏完了。
政君却毫不在意,只要大表哥愿意娶她便是,这婚约她是万万不会认的,阿父回来也不会认。看了看耿氏那张乏善可陈的团团脸,政君笑着道:“后母真是昏了头,竟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只在耿夫人的寿宴上,见了程家二郎一面,连什么长相都没有看清,便被您说成是情谊深厚。”
张夫人脸上的鄙夷变得更加明显。
“若说是情谊深厚,只怕要数后母了,不光是自个嫁了程家大郎,还要将君儿也嫁去。”,政君接着道:“只是后母这份情谊,还是放在自个生的孩子身上吧,我的婚事自有阿父和阿母操心。”
耿氏抓住话柄,喝道:“难道我不是你的母亲吗?不尊孝道的东西,也不知谁教出来的。”
“后母不尊妇道在前,君儿又怎么尊孝道呢?阿父临别前明明说叫君儿执掌中馈,母亲安心养身体,好为阿父生个嫡子。没料到您竟将君儿关了禁闭,紧接着便背着阿父定下亲事。也不知后母和那程家二郎究竟有何情谊,能不管不顾阿父到如此地步?”
政君这一番话下来,耿氏不仅是个恶毒的后母,更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和前夫家的小叔有着说不出的关系。
耿氏被政君接二连三地戳到不能生孩子的痛处,早已经发了狂,面色狰狞,活脱脱一个恶毒后母。
张夫人见了,眼睛眯了眯,心中已是有了定论。
“你这孩子,还在这里强词夺理,马上换上喜袍,去耿家成亲。”,耿夫人带着一众婆子护卫,冲了进来,正正好听到政君的后半截话。
李翰扯了扯下巴上还没有长出来的胡子,对着赵氏施了个眼色。
赵氏便上前问道:“你又是谁?还想强绑着我的外甥女成亲不成?简直是天下的奇事一桩。”
耿夫人听了冷笑一声:“有婚书为证,怎么不能成亲,三媒六聘俱全,王家怎么能做出不认账的事情。”
政君记得阿父曾经说过,自己的庚帖只有阿父才能换得。便问道:“将那婚书拿来看看,没有阿父的同意,你们怎么换得庚帖,做的婚书?”
“不到黄河心不死,给你看看便是。”,耿夫人丝毫不怯场,命身后的婆子将婚书拿来给政君瞧。
政君看了哈哈大笑,对着耿氏道:“后母真是什么法子都想得出,这明明不是我的生辰八字,这样做下的婚书,也要逼着我嫁人不成。”
赵氏接过婚书,看了看,也是失笑:“二娘子的生辰压根不是这日,你们不知从那里查来的,就这样也想逼嫁。”
“身为左廷监大人,竟然做出这样的事,真正是有损朝廷官员的脸面。”,政君突然义正言辞地训斥,张夫人暗暗点头,回去之后,定然让夫君参一本。
“这已经不是后母强嫁前妻女了,而是强夺民女冲喜。”,苟寻在一旁敲边鼓。
苟宾见大郎上了,自然也帮腔:“身为官员,犯这样的事,只怕要罪加一等。”
那媒婆子也凑上来道:“我早都说了,这种事情是伤阴德的,毒妇,一家子毒妇。”
耿夫人的脸色发紫,瞪着君侠道:“这生辰怎么是错的?不是你说的吗?”
又是君侠,王凤觉得简直无法忍耐下去了,家里怎么就养了这么条毒蛇,他的拳头被捏的咔哒作响。
见大家都怒瞪着自己,君侠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这事太蹊跷了,本来就是按照政君平日过生辰的时日写的,没料到,却是假的。
政君并不追问君侠为何要透露出去自个的生辰,而是紧接着道:“耿夫人,你干嘛来责怪大姐?大姐是有婚约的人,阿父走之前,要求大姐在家哪里都不要去,好好准备嫁衣。你日日强带着我大姐出去交际,攀附达官贵人,莫非还想将大姐送给人家做姬妾不成?眼下婚书被人看出来是假的,你又将错误推给大姐,你将王家的女儿当作什么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让耿家倒霉,君侠再可恶,又能怎么样呢?
“苟大哥,麻烦你去京兆尹报案,看看这样的强抢民女冲喜该是个什么处罚?这婚书便是证据。”,政君唤着苟寻。
耿夫人听了,心中一急,将那婚书扯在手中,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