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郎中见了耿家的做派,都有些不痛快。
有个年轻的郎中,出了门就对王郎中道:“王兄,为何不明言病人拖不过三日了?耿大人还一心想着冲喜,这不是害人家小娘子吗?”
王郎中也是摇头,叹气道:“还要怎么说啊,都说了叫他们尽早准备后事了,也说了救不了命。耿大人一心想着冲喜,只怕是另有打算吧。”
“我们都是郎中,招惹不起廷尉府的大人物,话说到了就是啦。”,其他几个郎中围上来劝说着。
左廷监耿丰家的病人拖不过三日,打算为病人冲喜这消息,过了半刻钟的功夫就到了淮阳王刘钦的面前。
“老匹夫。”,刘钦拍着桌子骂道,本以为把程秩打的半死,就解决了这事。
没想到程秩这么不禁打,派人打的时候还明明白白发了话,打成重伤便是,叫程秩不想死就将王家的婚约悄悄地退了。
这倒好,程秩要死了,耿丰还要冲喜。
他烦躁地抓起案几上的酒樽,朝总管淮阳王府侍卫的门下贼曹掷去,骂道:“你说你连打个人的小事都做不好,不如降级做侍卫好了。”
门下贼曹郁闷的搽搽脸上溅上的酒水,也觉得郁闷无比,这个主子,只要一遇到王家小娘子的事,就变得失常。
“主子,我们打的时候,是按照你吩咐地做的,话也带到了。侍卫们都是熟手,不可能冒冒失失把人打死。”
瞅瞅刘钦,见没被训斥,便继续说道:“除非……除非有人又在后面暴打了一顿。”
刘钦站起身来,习惯地将手笼在袖子里,走动着。
若是果真如此,会是谁呢?
昨日他当众发话,要去收拾程秩,在场的就那么几个人。
苟寻和盖显均不可能,盖显还仰仗着王家的鼻息过日子,自然希望王家好。苟寻更不会害小豁牙未嫁丧夫,算来算去,只有一个人:刘思。
皇家本就没有什么兄弟情谊,刘思虽然明面上和他亲近,没有站在太子一侧,但和许史两家却是蜜里调油。这个小叔,是个纨绔爱玩地,行事有时候比较诡异,搞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你去查查刘思那边,是不是他动手啦,看看他后续还要做些什么。”
门下贼曹松了口气,主子又回归正常了。
“你再去注意着耿家的动静,还有王家,看他们什么打算,什么时候行动。”,刘钦又给门下贼曹安排了任务。
刘思兴冲冲地推了门进来,一脸邪笑:“钦哥,你可要抱得美人归了。”
“此话怎讲?”,刘钦依旧将两手插在衣袖里,眯着凤眼问道。
“你难道还不知道?”,刘思一脸疑惑地望着还没有退下的门下功曹:“你的门下贼曹不会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吧?程秩要死了,我已经命人放出话去,说王家二娘子是个克夫的。这下未嫁丧夫,谁敢娶她,她不做姬妾也得做了,你何愁抱不得美人归。”
门下贼曹暗地里搽了把汗,看了看淮阳王。这事还用查吗,听口气就是东平王做的。正主都上门来承认了,还主动说了他还做了什么。
刘钦拍着手,笑眯眯地走到刘思面前:“很好,很好,小叔,我怎么夸你呢?你这可是怎么想到地。”
刘思听了更加得意:“我这个主意好吧,昨日我又派人拐回头,将那短命的痛打了一顿。你就是心太软,都和你抢女人了,你客气什么?”
话未说完,一拳已经打在了眼眶上,刘思朝后猛退了几步,才缓住身形。刘钦第二拳已经砸向了鼻梁,鼻腔一阵疼痛和酸麻,两股热热的液体就流了下来。
鼻血嘀嘀哒哒地滴落在刘思的锦服上,门下贼曹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是出去,让这叔侄两个打个痛快?还是抱住淮阳王,别再打了?还是干脆就当自个不存在,等他们打完再说。
“你竟然打我?!”,东平王被打了两下才反应过来,跳起来和刘钦拧在了一起。
“打的就是你,谁要你多事的?”,刘钦骑在刘思身上,好好给了他两拳,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叔。
刘钦自幼练武,身形高大,自然占了上风,不一会刘思便被揍的面部红肿,还带着两个乌黑的眼圈。
“刘钦,你为了个女人,和我这般,今日我刘思和你一刀两断,从此不相往来。”
刘思忿忿地走了。
打了一架,出够了气,刘钦的心情才有些好转。冲着门抬了抬下巴,对门下贼曹说:“驾上马车,护送孤的小叔回府。”
门下贼曹惶惶地应了,去追刘思,东平王向来喜欢骑着好马溜达,不喜欢坐车。被打成这样,还是得用车护送方能保住面子。刘钦出了气,又变成了那个体贴、善于照顾人的好脾气淮阳王。
当长安尚德里的游侠们将消息传到苟寻耳朵里时,已是正午时分。
苟寻握住剑柄,恨得想要杀人,什么君儿是克夫命,淮阳王这是打的什么主意?竟然欺负到他苟寻的妹子头上来了。
盖显也一早通过家门口不远的小贩,将君儿的话传了过来。
长安城内游侠、小贩帮会的会主、甚至到乞丐头子都与苟寻有戏钱、斗鸡玩出来的交情,盖显再不用溜出来就可以将话传到。
昨晚苟寻和苟宾在灯下商议,是否要将耿家逼得底,毕竟狗急了还要咬人。
苟宾打听到,耿丰正在被皇上派下来绣衣御史审核历年办的案子。左廷监这个位置呆的久了,未免有些猫腻,耿丰补亏空正缺一大笔款项,程秩又是和耿家姻亲关系紧密的商贾,在河阳郡是数一数二的大户。
这门亲事,明摆着就是卖了王家的女儿换钱。
耿夫人又带着王家大娘子在不停地交际,据说是攀上了皇帝的外祖婆家史家,进展很不错。若是让耿丰两边得了手,耿家的亏空补上,又攀上了史家,只怕这个官位不止坐得稳,还能再上一阶。届时王禁更没有胆量敢不顺着耿氏,王凤和王崇哥俩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打的一手好算盘,卖了王家的女儿,为自家铺梯子。”,苟宾叹道。
“是啊,像母亲这样的爽直又心底纯净的女子真是太少了,身后还有李家这样的好姻亲,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到的好后母。”,苟寻附和道。
眼前闪过政君在池边鼓着嘴巴吹柳笛的样子,苟寻伸手摸了摸,那枚花钿还一直收在袖袋里,没有还给她,人便有些失神。
苟宾只当大郎累了,便也不多说,各自安寝。
耿丰要冲喜这个消息传来后,苟寻觉得政君的话是对的。对耿家绝不能留有喘息之机,否则李氏的几个孩子不会有好日子过。
得迅速将政君接出来,一起合计怎么对付耿家。苟寻用手指顺了顺发顶,对身边几个游侠儿吩咐了几声,便忙忙往家赶去。这次得母亲出面,李家出头,才能办的成,还得快。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淮阳王因些许口角,将程秩打的重伤,眼看人快活不成了的消息,又传了出去。
注:门下贼曹是西汉郡国编制下的主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