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
政君和崇哥被困在院子里,什么消息也传递不出去。
葬了夏姬没有几日,阿父便被派到河内郡办案,一路上一去一回,只怕要等到明年春天才能回来。
阿父临行前特特嘱咐她和大哥,只待大哥岁考完后,便将君侠送回魏郡待嫁。去魏郡之前,将君侠看紧了,不许出院子,也不许与耿氏接触。
阿父走了没有几天,耿氏突然重新执掌中馈,将她和崇哥困在院子里。耿氏并没在吃穿用度上为难姐弟二人,只是不准他们出院子,对外只说两人重病,亦不准他人探视。
政君不知道耿氏打什么主意,却也能想到必不是什么好事,她和崇哥已经被困了四天。李婆子想要强行出去找李家报信,被打断了腿,抬着回来。
守院子的都是从耿府调来的人,不骄横但也不客气,只是说请大娘子将身边婆子看好些,莫要乱走。给了些伤药便走了,连郎中都不许请,李婆子疼的直哼哼,身上的汗把衣衫都湿透了。
政君看了心中难过,这是奶她长大的乳母,怎能遭这份罪。
难道耿氏只是借机报复,还耿婆子被打之仇?如果是这样,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又怎么向阿父交代?必然是有什么利害关系,宁愿得罪了阿父也要做,是什么让耿氏如此不管不顾了呢?政君想不明白,与外界信息的断绝更让她摸不着头脑,守着一老一小,政君告诉自个要镇定,大哥很快就会回家来,会发现异常。李汤也会来救她的,在此之前,她们不能乱了阵脚。
夜里,政君搂着崇哥睡下,姐弟两个都睡不着,崇哥的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瞧着姐姐,难过地道:“姐姐,我们这是被关了禁闭吗?连郎中都不准请,李婆婆的腿怎么能好。”
政君也叹一口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真不好受。她支着头睡不着,崇哥也知道姐姐心烦,也支着头在一旁陪着。
突然,崇哥动了动,侧着耳朵听了听,欢呼一声,跳下床去,登上布履就要出去。政君一把将他捞住:“你要做什么去?外面这么冷。”
“姐姐,胜哥在叫我。”,崇哥急急地道,政君将信将疑,给他披上棉褛,自个也胡乱穿上外衣,和他两个蹑手蹑脚地溜到了墙根下。
崇哥贴着墙根,侧着耳朵等了半响,墙外传来“咕咕”的叫声。政君心下一喜,这是崇哥和胜哥两个经常玩的把戏,隔壁墙是胜哥无疑。
“咕咕”,崇哥回应了两声,墙外一片寂静,没有人再回应。
接着另一侧,兔子窝里有了些许响动。政君和崇哥对视一眼,朝兔子窝走去,自从花斑点死后,这窝便废败了。
一颗小石子从兔子窝里扔了出来,崇哥跑进窝内,用手一淘,居然发现墙根处有个洞。
“崇哥,是你吗?你姐姐在吗?”
胜哥小小的声音传来。
“是我,我和姐姐在这里。”
“我哥哥和三娘子都没法靠近这院子,三娘子说这里有个小玲掏出来的兔子洞,我们可以在这里传话。”
政君问道:“胜哥,他们叫你带什么话来?”
“哥哥说,你后母想把你嫁给她前夫的弟弟,名叫程秩的。庚帖已经换过了,也下了定,看样子想生米煮成熟饭才把你放出来。府里上下都知道你要嫁到程家去做续铉,只怕等不到世叔回来,便会把你嫁过去。”
一片寂静。
“二娘子,二娘子你还在吗?”
“在……。”,政君勉强找回自个的声音,耿氏这又是为何?如此宁愿冒着被父亲逐出家门的危险。这里面耿家究竟有什么好处?这程家又是什么来路?
李汤尚未下定,说破天去,也没有办法。耿氏的确是当家主母,有权决定儿女的婚事。政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的心已经快要失去了跳动,连气都快要吸不上来了。
崇哥听了就要大叫,政君立刻捂住他的嘴。
“莫叫,胜哥来的不易,你弄出动静了,就麻烦了。”
崇哥点点头,政君吐了一口气,慢慢平复了心情。
“胜哥,你去给你哥哥说,叫他去斗犬台找苟寻,苟寻最爱在哪里,很多人都知道他。如果找不着,就去打听一下丞相府主簿苟宾家,找到苟叔,求他想法子相助。”
政君顿了顿,又道:“耿氏一时半会不会把我嫁出去,莫要惊扰了我阿母,她有孕在身,受不得惊吓。最好也别叫大哥知道,他在李家住着,也帮不上忙,让他好生准备岁试。”
“你可记住了?”
胜哥在那一侧,将话重复了一遍。政君满意地“嗯”了一声,又接着问起了她最不放心的人:“君侠最近有什么动静?”
“哼,她早就被放了出来,经常跟着耿夫人出去交际,据说是要结识什么达官贵人的。”
耿氏想把王家的两个女儿都卖了,给耿家做梯子吗?政君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这耿氏真是打的好算盘,生不出来孩子,绝了念想,便索性要将王家的女儿做登天梯了,将王家当作了什么?又将阿父当作了什么?
这样的女人活该没有孩子,政君原本的一点内疚和不忍,全都化为乌有。
耿家先将阿父调走,再腾出手脚来将生米做成熟饭,如此吃相难看,一定是有巨大的危机或者利益。现在怎么看都觉得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是一个阴谋,阴谋之中处处都有着君侠的身影。
“嗯,我知道了,你叫三娘子盯着点君侠,有什么不寻常的便来告诉我。二更之后,山鸡叫为号,没事便不用来了。”
“好,二娘子,你们没有受什么委屈吧?”
“没有,耿氏还想将我卖个好价钱,自然不会亏待我。她也不相信我能跑得出去。”
“你快走吧,别被人发现了。还有告诉苟寻,让他留意一下耿家最近有什么事?”
政君和崇哥脸上蹭着灰,身上带着兔屎味,手脚冰凉地回了屋子。两个人进了屋子,突然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虽然很冻很臭,但是心中的郁结好似散开了,希望就在眼前。
拥着被子,崇哥将头往政君的身上蹭了蹭,靠着姐姐柔软的身体,小郎君喃喃地讲:“姐姐,好亏没有将兔子窝拆掉,花斑点一定是从哪个洞里跑出去的,被耿婆子抓了吃了。等我们出去,等阿父回来,好好打那些坏人。”
摇了摇昏睡的崇哥,政君笑着道:“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姐姐不等阿父回来,就要收拾那些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