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君第二日去请安时便发现有些怪异,耿氏的一双眼睛在她身上打着转,像是在估量什么。
耿氏最近将养的气色很好,脸又圆润了一圈,她知道这是喝了很多补药的缘故,后母为了能够生下嫡子,一心一意地将养身体,这已不是什么秘密。阿父甚至放出话来,让她和大姐主掌中馈,便是为了让耿氏休养身体,好为王家开枝散叶。
政君今日穿着一身淡荷色的夹袄,下身是浅粉色的襦裙,发上只是系着淡粉色的发带,并没有什么饰物。但整个人却自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风味,淡淡的,却能让人轻易一眼就能在人群中发现她。
“君儿,一日日变得靓丽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一个样子。”
耿氏感叹道,心下暗想,李氏真是好摸样,生了那么多孩子,那么大岁数,还能再嫁给丞相府里的主簿。生的女儿又能把程秩迷成那样,连耿家的亏空是多少都不问,就一声应下愿意包圆。
只可惜,这钱看得拿不得。
君侠只是坐在一旁微微地笑,好像和政君没有什么不愉快似的,也好似一直就是政君最好的姐姐。
政君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也不知道是什么。揣着谜团,和耿氏聊了聊天,便和君侠退了出来,听管事婆子们汇报一日事务。
君侠也一改往常冷嘲热讽的态度,居然对她及其温和和亲近。
这一切,就连李婆子都瞧出不对劲来。
回了寝居,换了常服,政君紧锁眉头,她一直担心着大姐君侠放不下那不切实际的富贵梦,把整个王家都拉下水去。
但是君侠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是不是太多虑了?她摇了摇头,总觉得君侠的表情和神态,无不显示出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君侠分外得意。
“小主子,要不把三娘子叫来问问?”,李婆子问道。
政君没有说话,她想了又想近期发生的事,并没有什么遗漏之处,唯一有些不对的是,耿氏和君侠之间好似达成了某种一致,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你去问问阿桂,让她想法子打听出来耿氏那边有什么事?君侠每次去两个人都说些什么?”
政君想了想,又道:“再叫他们盯着小玲紧些,看她有什么异动。”
又对廊下的侍女道:“去把崇哥和胜哥叫来,说我有话说。”
李婆子下去安排不提,崇哥和胜哥听到姐姐来叫,连忙跑了进屋。
“你们发现大姐最近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没有?”
崇哥和胜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把昨日,君侠等在路边对大表哥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政君拧着眉头,怎么也想不出来,君侠这是又发什么疯。
“胜哥,你和崇哥没事就到大姐的院子附近转转,看看她一天都做些什么。”
政君最后只能给两个小郎君下了这个指令,崇哥和胜哥一脸兴奋地点头,好像身负了重大的任务般。
看了这个模样,政君不由得笑了,君侠怎么想,只能仿着,若是君侠想给自己些不如意,实在是太容易了。阿父不忍心和大姐撕破脸皮,只想着时日一倒,便将大姐嫁了出去。政君也只好就这么提防着了,好在也防不了多久啦。政君拿起那绣圈,又放下,还剩半只蝴蝶,怎么也没有心思给她补上。
晚间,政君便知道君侠在捣什么鬼了。她正要睡下,却听到院子里一阵喧哗,李婆子忙忙入内,劈头就道:“小主子,了不得,出了大事啦,大人让你速去主院。”
一边说一边找着夹袄和斗篷给政君换上,又忙忙将政君的发髻挽起,李婆子这才换了口气继续道:“大人发了怒,将夏姬和任姬两个都绑到厅堂去了,据说厅堂里还有耿家请来专看女人病的名医。”
政君正在系发带的手,停了一下:“婆婆,说起来是和阿父的子嗣有关了?”
“想来是的,不知怎么的,夫人就想到了这上面,看样子有人指点呢。”
“哼,”政君冷哼一声,除了君侠再想不出第二个人了,只怕是人要走了,想借着耿家的手给所有人算一笔账呢。
“夏姬和任姬真的成事了?怎么会就这样败露了?按照夏姬的性格,怎么可能留下话柄?”
政君有些疑惑,以往夏姬对付阿母,可是处处不留痕迹,难道对着耿氏变得大意了?最近一段时间,夏姬还特特去耿氏那里做低伏小地立规矩。
“小主子,不管什么事,你切记不要沾上浑水就成。”
李婆子在政君的耳边叮嘱着,一股热气熏得耳朵发痒,政君瞥了李婆子一眼:“好了,婆婆,不会有事的,这事和我没半点关系,就算胡乱攀扯,也要看阿父答应不答应。”
“那就好,这就走吧,莫要大人等急了。”
李婆子和侍女们点着灯笼,簇拥着政君朝正院走去。
一入厅堂,就见到任姬和夏姬跪在当中,任姬面如死灰,夏姬却面色如常。耿氏和阿父一脸愤恨,君侠站在一旁,没有表情。整个厅堂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政君暗暗点头,夏姬做事一向留有后路,又胆大心细,这般压力之下还十分镇定,是个硬角色。怨不得以前阿母斗她不过,每每为此生了不少闲气,好在阿母眼下不用再在王家的后宅陪着这些女人们折腾。有苟叔陪着,日子过得简单幸福,前几日还使人报了信来,说有孕了。
“君儿,你来的正好,前一阵子,你和侠儿两个联合执掌中馈,却没料到,府上出了谋害子嗣的大事。”,耿氏一见政君便厉声说道。
果然是关系阿父子嗣的事情,政君心中暗叹,夏姬还是忍不住走了这一步。
虽然政君叫李婆子传话给夏姬时,便想到了按照夏姬的心性有可能走到这一步,她也能借着夏姬的手断了耿氏立足的机会。但政君私心里还是期望王家的后宅安安生生地,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要再出事。
夏姬真的走到这一步,真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母亲恕罪,君儿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今儿,你外祖母派了专看女人病的名医林郎中,把了我的脉,发现我已经被人下了断子散,再也生不出孩子来了。”
耿氏一字字慢慢地说着,传出心中的恨意。
“断子散?”
政君有些困惑地望了望阿父,王禁面无表情,她又望向耿氏,耿氏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