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日,王家的后宅出乎意料地安静。
阿父暗中定下君侠的嫁期,只待王凤的策试一过,便将君侠送去魏郡老家。但后宅的哪些女人都一无所知,还以为叔叔明年夏天再来长安接君侠回魏郡成亲。
君侠近来为了嫁妆的事情,日日和耿氏走动的很勤,这缘由倒也说的清楚,阿父嘱咐过后母要关心大姐的嫁妆。
但是政君总觉得对这婚事不满意的大姐突然放了一百二十个心在嫁妆上,有些蹊跷。
夏姬和任姬两人也频频到耿氏那里去端茶送水,站着立规矩,比起之前殷勤了许多。若是任姬倒也罢了,她的一儿一女都在耿氏的院子里养着,一颗心被牵着放不下。可这夏姬也如此这般做低伏小的,总有些让人觉得说不过去。若说这两人没有什么打算,政君是不信的。
但眼下只能加紧看着君侠,不让她与外面有什么纠葛,只要君侠安安稳稳地嫁出去,不再和淮阳王、东平王有什么挂落,就能平安到老,大家都省心了。
盖家兄弟商议和王凤一起回魏郡,由于是扶柩回乡,怕和君侠的嫁妆冲突,便约定和王凤等人拉开一日的行程。
王凤为了备考,干脆搬到舅家,除了博士官讲课之日,便都听舅舅李翰讲课。淮阳王和东平王两人自那日之后,也再也没有来王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觉得事情没有想的那么坏。只待考完,便准备启程。
政君放下心来,一有空,便专心为君侠绣几个荷包作为添妆礼,免得事到临头,赶不及。
这日她有些空闲,便坐在窗前绣着一对蝴蝶,突然崇哥和胜哥跳着进来,两个小郎君手拉手,挤眉弄眼,一脸贼笑。
“姐姐,大表哥来了……”
崇哥说完,又笑嘻嘻地不说话。
“怎么?”,政君的脸不由得有点烫,这两个小屁孩懂什么啊。
“大表哥若是做了姐夫,以后崇哥是叫大表哥还是叫二姐夫呢?”
崇哥一脸困惑和苦恼的样子,政君忍不住,抓过他的小身板,准备揍他。
“大表哥救命啊,姐姐要打崇哥了……”
崇哥和胜哥两个一起喊道。
“君儿,你怎么能打崇哥呢?”
李汤出现在窗前,脸上也带着捉侠地笑,一双眼睛闪闪发着亮光,政君的脸不争气地红了,也不敢看他。
崇哥和胜哥自以为得计,拍着小手,哈哈地笑的欢快。
“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你们两个乱讲,坏我的名声。大表哥,你也不帮着管管。”政君一赌气,将手中的绣圈丢下,转过身去,再也不看李汤。
李汤笑了一笑,小娘子害羞啦,他窥着政君的耳朵根子都红红地,心里喜滋滋地,拿起表妹丢下的绣圈看了看,正是一对蝴蝶,绣了一半。
他笑着说:“表妹,莫要生气了,崇哥和胜哥不过是在书房里,听得姑父说了这么一句,便来学舌了。”
“表妹,你绣的这蝴蝶真好,什么时候给我也绣一个荷包,我要一对鸳鸯的。”
“噢噢,大表哥要鸳鸯荷包啦……”
崇哥和胜哥又开始叫嚷着。
“想得美。”政君强撑着转过身来,将绣圈夺了过来,“这个是大姐远嫁,我绣来添妆地。”
“哦……,姑父说了,你的嫁妆要慢慢备着,你可以慢慢绣个两三年啊。”
李汤本来也是个腼腆地人,见了政君羞窘成这个样子,反而胆子大了起来。政君听了这话,知道阿父已经答应了她和表哥的婚事,一颗心落了下来,又觉得非常甜蜜,还……非常慌乱。
“去看看二表哥带来的好东西吧,他在凤哥的院子里呢。”李汤对两个小家伙挤了挤眼睛。
崇哥和胜哥便捂着嘴巴,互相看着,嘻嘻地笑着,蹦蹦跳跳地出了院门。出了院子,两个小郎君便哈哈大笑,朝凤哥的院子跑去。
政君急了,开始跺脚:“大表哥,你怎么这样……,若是,若是他们乱嚷了出去,君儿都没了名声啦。”
李汤浑不在意:“你什么名声都是我的妻子了。”
政君咬着嘴唇,觉得又气又急,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轻颤,眼泪就要下来了。
李汤见了,连忙从窗子里跳了进来,抱着政君哄道:“表妹,莫哭,莫哭,我逗你呢,他们不会乱说话地,阿父和我都教过他们了。院子里也没旁人,李婆子都把她们支出去了,没人听到。”
政君闻着少年身上熏制的竹香味,心下觉得安定了许多,眼泪便慢慢止了。政君又觉得有些甜蜜起来,早知道舅父和舅母一定会同意,阿父也会点头,可是总是有些担心,有些患得患失,如今得了确定的信,一颗心总算是能够定下来了。
将头埋在大表哥的怀里,不愿离开,可又觉得这样与礼不合,待要起来,又不敢正眼看大表哥。正在犹豫间,政君感觉到李汤的唇轻轻地碰了碰发顶,心便激烈地跳动起来,像是要从身体里蹦了出去,耳边也听到大表哥的心有力的跳动声。
李汤嗅着少女身上的馨香,一颗心充满了喜悦,政君是他看着长大,放在心上的小娘子,交给谁都不放心。今日,姑父答应他,政君及笄后就由他来照顾了,他不由得又搂紧了政君。
时间静止在这一刻,一对金童玉女簇拥在窗前。男的温润俊秀,女的娇俏柔美,两人身上散发着温馨旖旎的光晕。这画面深深地刺痛了君侠的心。
她知道李汤来了,又见崇哥和胜哥两个人雀跃着从政君的院子里蹦了出去,便想来二妹这里打探消息,虽然李汤已经和她一点可能都没有了,但她还是放不下。
不料进了政君的院子,便见到了这一幕。
全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般,机械地挪动着步子,君侠悄悄地出了院子。她恨恨地咬着手帕,凭什么,凭什么……
她的眼睛通红,没有方向地走着,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前些日子与淮阳王相约的亭子边。在这亭子边,她被淮阳王拒绝了,为什么妹妹能够轻而易举得到她所期望的一切。
君侠陷入了绝望和嫉恨之中,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突然听得假山后有人声。不愿意自己的失态被人看见,她下意识地躲进了假山洞中。
“耿婆子,你劝劝嫂子,只要嫂子愿意成全我娶了二娘子,我什么条件都能答应,耿家的事便是我的事,耿家缺的钱我这里可以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