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君瞧见刘钦的脸色不善,只好笑着给哥哥解围。
她带着崇哥向刘钦施了个礼,方缓缓道:“淮阳王有所不知,哥哥今年大病一场,休养了许久,才缓过来。为了岁末的策试,他日日呆在太学,若不是阿父担心他苦读把身子弄坏了,要求他沐休日必须回来,只怕今日您在家中见不到他。”
刘钦的脸色这才好了些,他本就有些心虚,又为了近日李汤和王凤均有些疏远自己而内心忐忑,见政君依然是旧模样,心绪方平缓下来。不经意间眼神又落在政君身后侍女手中捧着的木盘,木盘上放着几件男人的御寒衣物。
他笑着问:“君儿这是给凤哥做的御寒衣物?”
政君笑着摇摇头,崇哥不喜欢刘钦和姐姐没话找话,他还在为那天在假山里偷听的话而生气,便插话说:“这是我姐姐为盖家哥哥们做的。”
盖显和盖胜一直躲在厢房没有出来,听得二娘子给自个和哥哥送衣物,盖胜忍不住跳了出来,围着政君打转,笑着拍手道:“姐姐真是疼我。”
政君笑着将衣物一份份地交付给他,还说:“快和你哥哥试了,出来叫我看看是否合身。”
刘钦在一旁脸色复杂,一双眸子晦暗不明,这小豁牙居然将这盖家兄弟如此放在心上。小叔在一旁,神色诡秘地发笑,这笑声更加让他愤懑。
盖胜拿过衣物跳跃着进了屋子,递给哥哥,两人连忙换上,盖显摸着细细密密的针脚,脸上闪过一丝温柔。盖胜喜洋洋地蹦出来,围着政君打了两个转,叫道:“姐姐你瞧,没有一处不合身。”
盖显也慢慢地踱出来,对着刘钦施了礼,方谢过政君:“二娘子的手艺真的越发好了,谢谢二娘子惦记。”
政君连忙还了礼,笑着说:“区区小事,何必如此见外,政君随手就做了。”
王凤也在一旁帮腔,大意无非是叫盖家兄弟只当是自家人,莫要为了这些小事谢来谢去。
见了这和乐融融的场面,刘钦心里堵得慌,但又不好发作。待到政君牵着崇哥告辞之后,他方发难,斜着眼睛对着盖胜道:“不识礼数的小子,得了件衣服就像狗儿见了骨头似的。”
盖胜有些不忿,盖显知道刘钦的心结,上次刘钦在花园池子边就警告过自己离王家、离政君远些。盖显怕弟弟惹出事来,连忙将盖胜拉在身后,对着刘钦又施个礼说:“胜哥年幼,不知礼数,我便替他赔了礼罢。”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既然要陪,那就把上次欠的一顿鞭子补上吧!”
刘钦大怒,伸手抽过侍卫手中的鞭子,直直朝盖显抽去。那粗布衣裳哪里经得起这铁鞭抽打,顷刻之间,衣服便破了几道,里面絮的丝毛,便绽了出来。
盖显站在院中,也不躲避,只将一脸愤怒的盖胜掩在身后。
王凤在一旁见了有些心惊,大致也猜到了刘钦这是迁怒,一向好风度的淮阳王撕下面具之后,原来是这般。妹妹总说这皇家子弟不如面上来的大度,这下果然应验。这好好缝制的衣衫,一瞬间就成了这个样子,虽然平时和盖家兄弟来往较少,却也有些看不过去。
见形势有些收不住,他连忙上前拦住刘钦,笑着道:“淮阳王看在我的面上,莫要和盖显一般见识,他的父亲是我阿父的朋友,若是在我院子里出了事,凤哥没法向阿父交代。”
刘钦这才收住手,忿忿地道:“王凤,我自来是把你当朋友的,所以才会不喜欢小人无赖居住在你家。你今日护他,来日莫要被他害了。”
王凤啼笑皆非,对着盖显施了个眼色,让哥俩退下,自个将刘钦劝回屋内。刘钦身边的少年郎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了半天热闹,这会才出声:“钦哥,你和个小民动什么气?若是真心不喜,给他点苦头吃吃便是,何必亲自抽打,也不怕累着自个。”
刘钦这才收了怒气,又将这少年郎介绍给王凤,原来是新封的东平王刘思,排起辈分来是刘钦的小叔。
王凤听了一惊,即使是在太学里埋头苦读,闭门不出也听说过刘思的大名。刘思是广平王的嫡孙,只因在昭帝时,刘思的父亲图谋和燕王一起造反,被昭帝下狱之后,贬为庶民。长大后的刘思与许、史两家走动密切,最近又被封为东平王,但还未建国,约定两年后将会到封地上去。
刘思此人喜好乐技,在音律上很有造诣,深得天子刘询喜爱。与刘思一起进宴时,若有乐妓在一旁演奏,弹错了音,立刻就会被指出来。刘思能用鼓、用爵、用各类随手可得的器具,敲击出悦耳的声音,在长安城内非常有名。
王凤连忙施礼见过东平王,东平王笑嘻嘻地打量着他,突然说了句:“王家凤哥风姿甚佳,是个玉郎君,你妹妹和弟弟也生的甚好。”。王凤脸上有些涨红,但又不敢发作,表情便有些难看。
刘钦听了,觉得这话有些混账,那有一见面就谈论人家的相貌的,更何况还谈论到人家闺阁之中的妹子身上。忙一把扯过刘思:“小叔,你当凤哥是与你平常来往的哪些纨绔呢?凤哥的妹子,你可不能乱讲,否则莫怪我与你着急。”
“呵呵,我今日一见王家兄妹之风姿,不由得吐露真言了,该罚该罚。”
刘思倒也不恼,从善如流地道歉。王凤却知道,这不过是给刘钦面子罢了,自个在刘思眼里,不过是个小民尔尔,而刘钦也不过是想图谋他家的妹子罢了。一丝悔意在心中升起,若是一开始不被淮阳王所迷惑,何止于现在这般,甩都甩不掉呢?
“不知,你这妹子是否许亲?”
刘思的话题,过了一阵,又扯到了政君身上,这次就连刘钦也有些恼了。
王凤记起阿父的话,笑嘻嘻地说:“我这妹子,早早便已将亲事定下,两家已经约好,只待妹妹及笄后,便嫁过去。”
“真是可惜……,不知是那家儿郎有这个福气。”
刘思叹道,一双眼睛却朝着刘钦的面上溜来溜去。刘钦像是尊石像般,面无表情,只是不动,一双手却紧紧地抓住衣摆。
王凤此时却有些为难,这个难题又要抛给谁?